龙与少年游-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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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变到男孩嘴里,则是:“我要周游地球。”
每当这个时候,我就猛扒几口饭,并且尝试一下能否从神游千里的同学饭盒里弄一块牛肉什么的出来。
后来我从中国走到美国,发现这个情结已流毒西夷。除了高速公路上跑着的旅游房车外,更亲近自然的野外生活也很流行。我的一个美国朋友在伊利诺伊州大学芝加哥分校的药学院读药学博士,曾是一个自然主义者,二十三岁那年和有着共同追求的女朋友去了美国国家公园“Smokey Mountain”旁边的一处寂静深山,尝试过和大自然心贴心的享受,据说除了衣服和避孕药之外,没带任何物质文明的装备,封了银行账户卖掉房子,仰天大笑出门去,这个情景在我脑袋里总有点弥尔顿《失乐园》的感觉:“两人携手慢移流浪的脚步 离开伊甸
踏上他们孤寂的旅途。“
当然,不同于亚当夏娃对于恶劣环境的畏惧,这大兄弟满心都是即将告别污染和束缚、享受自然阳光的快活。不过这场说走就走的旅行的结果我们已经知道,如果他至今仍在大自然里悠哉游哉地睡在吊床上,吃野葡萄看溪水里沐浴的女朋友,那么即将从医学院毕业的那个新博士是谁?
二十五岁的时候,这个大兄弟光着屁股在高速路旁拦了辆车,到最近的镇子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回到喧嚣凡俗的现实中了。
“首先是裤子破了,针线都没有,”兄弟是如此解释他那次伟大的放弃的,“然后是伊利诺伊太冷,要是在南方找个地方,也许还能再多挺两年。”
这番话的效果仿佛一个半途溜回家的红军战士说“就是路上没有吃的,要是有美国牛肉罐头,我肯定能到革命根据地……至少再走五百里地。”
我很想跟那位美国朋友说,流浪是没法挑地方的,总去佛罗里达海滨浴场那叫度假。
流浪有流浪的风骨,流浪也有流浪的代价。
流浪的宗师,我想该是犬儒学派的安提赛尼斯(Antisthenes),再往上追溯一辈,就是他的老师苏格拉底。大哲安提赛尼斯因为家里起的名字太长,不好记,所以在普通中国人的记忆中,是难以留下什么印象的,不过有个故事,倒是妇孺皆知,话说有一日亚历山大大帝去探望这位流浪的大哲,大哲正吃完讨来的面包,在街边晒太阳浴。大帝上前说我富有四海你想要啥我给你啥,大哲说那你赶快站一边儿去别挡着太阳行不?无疑,大哲取得了这一轮斗争的胜利,他坚持了犬儒学派的原则,真正的幸福不靠丰富的物质生活满足,而是精神。物质是稍纵即逝的玩意儿,精神上的安乐才是永恒的至高的。
如果安提赛尼斯可以跋山涉水三千公里,我想他会和印度大哲释迦牟尼相见恨晚,不过我们要说的并非他的学说而是他的生活方式。安提赛尼斯住在一只木桶里,全部家当是一袭斗篷、一根棍子和一只面包袋。这让我们想到武侠时代的丐帮和一只破沿缺口的大碗。那么安提赛尼斯流浪得如此逍遥,为何不见丐帮弟子个个满怀舒畅?我琢磨着如此多的希望流浪的人该不是想变成丐帮弟子?
我总是怀着某种幸灾乐祸的恶意,看着我那些向往流浪的朋友。我知道我无法劝说他们,所以总是等着他们碰到南墙之后回来跟我讲如何失败的故事。至今我还记得高中时代,两个向往流浪的朋友骑着自行车带着100块钱上了路,要骑到他们所知的最远的地方去。他们骑到了两百公里外的南京,用最后几块钱打了长途电话,拿到汇款之后买了火车票扔下自行车,悄无声息地回家了。
青春年少或者说少不更事的时候,人总是有那种美好的憧憬,只看纸面上的一层,却看不到先贤们留在纸背后的汗渍甚至血印。那些曾经流浪独行的人们曾经挥下怎样锋利狠绝的一刀,去斩断对凡俗的依赖和眷恋啊。后人却没有跟梦想相配的勇气,大家重复着头撞南墙的经历,安然也黯然地回到林立的钢筋混凝土大厦中去。
流浪所以如此浪漫和令人向往,是因为只有少数人可以承担它的代价。它是一种高贵甚至残酷的享受,冷冷地高高地嘲弄着羁縻于物欲的凡夫俗子。
不过也好,如果世人都能享受流浪,那么也许女人都会是三毛,男人都会是海子。前者用丝袜把自己吊了起来,后者在山海关下平躺在铁轨上。
有时候想想,流浪还是血腥的,已经有不少为此付出过血酬,却偏偏还有新来的人憧憬着这种生活。
我们都是好孩子
把博客的首选音乐更换成王筝的《我们都是好孩子》,附歌词:推开窗看天边白色的鸟想起你薄荷味的笑 那时你在操场上奔跑
大声喊 我爱你你知不知道
那时我们什么都不怕
看咖啡色夕阳又要落下
你说要 一直爱一直好
就这样 永远不分开
我们都是好孩子
异想天开的孩子
相信爱 可以永远啊
我们都是好孩子
最最善良的孩子
怀念着 伤害我们的
那时我们什么都不怕
看咖啡色夕阳又要落下
你说要 一直爱一直好
就这样 永远不分开
我们都是好孩子
最最天真的孩子
灿烂的 孤单的 变遥远的啊
我们都是好孩子
最最可爱的孩子
在一起 为幸福落泪啊
和沧月、那多一起去福州签售《上海堡垒》,当晚在一家名叫IGoGo的店唱歌,唱了这首《我们都是好孩子》,因过度装纯,被大家鄙视了。
可这真的是我最近最喜欢的歌。最难的的事,我居然是在百度MP3搜索时从千万首歌中找到它的,第一次听就被“我们都是好孩子”那句杀倒,如果当时在喝上一杯,也许就悲辛得流下几滴鳄鱼泪来。分明是个非常非常干净的女声,十二分校园民谣的曲调,可是听到耳朵里,却透着隐隐的悲伤。
因为是在歌唱一些注定会失去的东西。
譬如那只白色的鸟,它飞走了,在谁也不知道的时候。转头看不见他白色的翎羽,你想大声喊,可它不回来。
那些脆薄如铅笔画的过往,是一种等它碎裂的时候你会特别惋惜的美。
记得很小的时候,我在安徽省委幼儿园那座古老庄严的老别墅里午睡,身边是一群和我同龄的孩子,窗外的阳光照进来,照在一排排小床和白色的床单上,晚夏的鸣蝉异常地催眠。我被那个忘记名字的阿姨轻轻拍醒,睡眼朦胧。她拉着我的手,穿过小床之间的走道,带着迷迷瞪瞪的我来到窗前的办公桌上,给我一张厚实的大白纸和一盒子蜡笔,用不吵醒其他孩子的低声让我画一幅公园的风景画。其实白纸上已经用铅笔很浅地勾勒好了痕迹,我只需要照着涂色就好。
我在那场催人睡眠的阳光里给树涂上绿色,给湖面涂上蓝色,再给路上增加几个小人,并未得到什么表扬,就被阿姨拉着手,悄无声息地送回了床上,盖好了被子继续午睡。醒来的时候我几乎都忘掉了这件事了,完全不知道这是为了什么,我的同学们对此也一无所知。
一个月之后,我在幼儿园的窗口里看到我涂色的那幅画在展示,说我得了市里一个少儿绘画比赛的二等奖。阿姨对我的父母说我是个有画画天赋的孩子,说我做得很好。她这麽说的时候对我挤挤眼睛,示意我不必多说。
那是我迄今为止所得的不多的奖之一,大概也只有我还记得。那是一场作弊的产物,因为我在落笔之前,阿姨就已经为我打好了淡淡的底稿。其实我不是什么有画画天赋的孩子了,在幼儿园的时候,我比其他孩子都小半岁,非常好哭,个头不高,睡觉不老实,根据我的回忆还经常拖着鼻涕,简单地概括就是一无是处,所以就有点自卑,总是很沉默。
听到这首歌的时候我忽然想起那幅画来,我想那个阿姨也是要应付幼儿园某种评奖的要求吧,毕竟帮一个孩子作弊比慢慢教会他画画容易多了。
但我其实不是要说对于哪个奖我受之有愧,只是想说,在那个阳光美好的中午,她勾勒完底稿之后在满满一屋子孩子中要挑选一个她心中的获奖者,?他们都睡在有护栏的小床里,盖着白色的被单。她居然选中了我,也许是因为她觉得我需要一点鼓励,也许我某些时候看着窗外发呆给她留下了什么印象。
也许只是我臆造出来的记忆,但我隐约能感觉到她拉着我的手穿过那些小床间的走道时温暖的触感。
于是我非常地想念她。
那个叫KOI的越南仔
KOI是我的越南学生。我记不得他的名字是否是这样拼写了,只记得发音,在实验室里我大声喊着他的名字,KOI,KOI。
因为他的实验做得最差。
那时候我在大学里兼职当助教,教有机化学实验课,手下有二十号学生,个个都比我神气。那所大学是贵族大学,加上研究生还不足一万学生,只培养精英。校园很美,建筑风格统一,仿佛中世纪古堡,建筑外都会有一块铭牌,铭刻着捐助者的名字。它以富有而著称,门人往往腰缠万贯,反过来对母校捐款。从这里毕业的父母们都想把孩子送回自己的母校读书,把这看作家庭传承的荣耀。每年盛夏他们在草坪上举行大型的校友会。美国总统竞选演讲的时候这里是其中一站。
但这些都跟KOI没关系,KOI是个越南仔,他和那些美国学生格格不入。
但KOI是我的朋友。我那时夜里耽于写书,还要做一个即时监控的实验,困得头晕眼花,经常在实验课的间隙里打盹。好在我的美国学生们也乐得清闲,不太希望我始终辅导他们,我乐得呆在一旁,佯做监督实则瞌睡。可我的上司是一位极精明也美丽的美国女人,经常会悄悄走进实验室视察我的工作,此时KOI总是抢先一步上前拦住这个美女,大声地询问她一些实验问题。我立刻睁眼,精神抖擞。
KOI喜欢我,因为我是中国人,而他是个越南仔。在美国,大家会忘记老山的战争,看着彼此的黄皮肤就觉得温暖,好比三国时代吕布跟刘备推心置腹地说,你我都是边地人。吕布是九原人,按照那时的观点就是边塞野地,在门阀贵族拱列的长安、洛阳或者许昌,他这个武夫大概也曾被人冷眼,没有办法靠着家荫去平步青云,只有靠手中的一杆方天画戟扫荡群雄。出于这个原因我始终对吕布印象不错,玩《真三国无双》的时候第一个把他的四维给升满了。而刘大耳虽然也是个英雄,却有根深蒂固的皇权思想,抱着祖上的侯爵封号恋恋不舍,所以并不觉得跟奉先同心。
KOI很聪明,但实验成绩不好。可他依然很骄傲,他指着那些美国学生说,他们会的,我也都会。
KOI喜欢太极拳,托北大太极拳教育的普及,我的二十四式练的还不错。KOI经常带着一本简陋的英文版太极拳和我探讨,说有个大师要来了,Richard,你知道么?他真的太强了,能够一手推倒一面墙,我们一起去看他吧。我每次都是笑笑,从没跟他一起去看。我想这个越南仔大概希望我在他的判分上手下留情,可我能做的只是多给他一些指导。
不过我跟KOI变得很熟,我们一起去吃一种希腊风味的wrap,吃饭的时候KOI会罕见地有点忧郁,他说他真的讨厌这里,这个城市那么老旧那么封闭,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