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战争-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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射,却炸了膛,几个炮手反而受伤,满身熏黑像刚从煤窑出来的。彭秀才骂道这是他妈哪年的炮啊?彭蛟说听说还是李闯王当年留下的。彭秀才吼道那怎么还能用?回头请张铁匠重新打几门。彭蛟笑道嘿嘿,五叔,张铁匠的炮……打他老婆还行。
关勇波大早听见旧司堡方向的枪炮声,知道准是覃家出了问题。他焦急地守在官道边,不时张望县城方向。他知道覃天恕在城里,没准会带着保安团回来打援。果然太阳过午,就看见覃天恕骑马带着一队军人赶来,关勇波急忙拉住覃天恕的马缰说天恕,借一步说话。覃天恕下马解释这事怪不得他,他得赶回去救急。
关勇波说我不拦你。那天我都说了,我不会为谁说话。我只恳求你,万万不可伤及无辜,现在社会充满危机,你千万不要引发更大的冲突。
覃天恕也是钟情重义的人,要关勇波放心。冤有头,债有主。我只救自己家人。你那位远房舅舅反了政府,自有国法治他,你要救也救不了。现在他围攻我家,我不能袖手。抱歉我走了。关勇波对着他背影,忧虑地喊道天恕,你自己也要小心,别犯险啊。
彭家的探报早已来报说保安团正往这儿赶。彭蛟对彭秀才说,我们先去占了鱼木寨吧,那边的亲戚都安排好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彭秀才知道那是晚明农民造反时遗下的一个古寨,确实可以凭险扼守,当即带着人马朝鱼木寨开去。
一个秀才,终于为了几分田土,揭竿造反,当起了山大王。
5
覃彭两姓的械斗,总算告一段落,冉五爸悬起的心,暂时搁平下来。一天午后,父女闲来无事,在院子里对弈,一个长期往来的客商,随牟舵爷可怜兮兮进门。客商见面就喊冉爷,这事还得劳驾您了。说是他从冉五爸这儿进的那五担鸦片,昨天骡队才走到凉风垭,就被山匪给劫了。这地界上的事,他还得回头求冉爷摆平才是。 。 想看书来
父亲的战争 第一章(8)
冉五爸一听凉风垭,就知道那是跛豪的地面。心想这个老残废,每年都给他们打点过,同门不同堂,也不能乱规矩啊。肯定是兵荒马乱,过路客商少了,他又开始雁过拔毛。他安慰客商少安毋躁,等他去会会跛豪再说。
冉幺姑好奇问是不是传说中的那个跛子魔头,要五爸带她去见见。冉五爸想想觉得也行吧。倒也该让这孩子见见世面,长点见识了。
次日,冉家父女骑马行走在山道上,前后跟着两个小厮。冉幺姑心里嘀咕,跛豪是匪,五爸是商,找他好说话吗?冉五爸给她讲解袍哥的历史,声称天下袍哥是一家。跛豪是礼字堂的舵把子,自己是义字堂的,算平辈,过去有交道,他应该要买个薄面吧。冉幺姑质疑他要万一不买呢?冉五爸说匪也是人做的,礼到人情到。匪做大了就是官,官做小了就像匪。官有官规,匪有匪道。谁要乱来,在道上就混不下去。
冉幺姑说您这赤手空拳去与匪论道,不会是与虎谋皮吧?冉五爸要她记住,天下事占了礼和理两字,片舌胜百剑,片言夺千枪。江湖上做龙头的,家里供礼器不供兵器,因为刀兵沾凶气,不吉祥啊。冉幺姑还是怀疑……这种杀人越货的营生,还兴讲理呀?冉五爸只好给她讲解盗亦有道的一些道理,说土匪强盗也是有祖师爷的,早先也都立得有山规,唤做什么七不抢五不杀的,现在是江湖一把散……坏了规矩啰。
冉五爸讲到这里,流露出许多无力回天的无奈;他似乎看见了他所寄生和深爱的江湖,正在一步步走向没落。
星斗山跛豪营寨门前,两个小匪拦住冉氏父女盘查。小匪调侃问他们是不是走错地方了。冉五爸是那种天生稳如泰山的人,自带一种身份感,冷冷吩咐小匪去禀告跛爷,就说文沙场的冉五爷来拜山了。
小匪也是见过江湖世面的人,对冉五爸的名声,想必有所耳闻,急忙进去通报跛爷。只听一阵笑骂声中,跛豪一拐一拐快步出来喊道嚯嚯嚯,冉五,你狗日还没死啊。快,快请进。去,叫膳房备酒。
冉幺姑打小就是见识过各方英雄的女子,向来不陌生怯场。她立马乖巧地甜甜上前叫道跛爷,给您请安了。跛豪笑道这是闺女吧?好人材。看不出五爷这老树圪蔸还开得出奇花。回头又故意发问,你这坐码头的怎么想到来看我啊?你不会是来我营盘里招亲的吧?那我这些歪瓜裂枣可没有配得上闺女的。
冉五爸笑着骂说你少给老子打撮牌,老油条你就装吧,酒喝好了再跟你吃讲茶。跛豪还是有情有义的前辈豪杰,赶紧让小匪整了一桌山珍与冉氏父女对酌。几碗下去,冉五爸无话找话说,你也快过花甲了,还不准备金盆洗手,退出江湖?跛豪感叹江湖是个壶,好进不好出啊。骑在虎背上,下来就是死,那还不如多骑一会儿。冉幺姑插话说我爹不过也是望您老有个善终。
跛豪笑道闺女,我跟你说……江湖儿女江湖死,没一个功德圆满的。冉五爸笑骂说你这个老狐狸,一辈子趁混水摸鱼,还没摸够啊?该积点阴德了。跛豪装着可怜地辩解,我一不打县城,怕招惹国军,二不打乡邻,怕得罪江湖。我这百十号人也要活啊。现在连过路客商都少了,老子都被逼得开荒种地了,还要怎样?
冉五爸见缝插针,正好揪住话头说,说起客商,正好有一事相商。前几天在凉风垭,你的兄弟取了五担黑货,那是我的个老主顾。也算是下江的一个同袍,早年我跑滩时,也全靠他们接应。这个忙,老哥你得帮。 。。
父亲的战争 第一章(9)
跛豪假模假样说有这事?你别说了,我来查一下,哪能祸害你冉爷啊。
跛豪离席找二当家棒老二,劈头就骂他做活不干净。棒老二埋怨货只剩四担了,不如干脆把他们也黑了算了。跛豪显得大义凛然地骂他放屁,谴责说如果坏了袍哥道义,三刀六洞,天下同门与你为敌,你扛得起吗?还是退了好,省得以后吃竹枝屙篾席……多的都去了。
黄昏时分,宾主酒足饭饱,跛豪送冉氏父女出门,马上驮着要回的烟土。冉五爸似乎知恩感义地多谢跛爷给老夫薄面,叮嘱手紧了言语。彼此频频揖别而去。冉幺姑感慨,觉得这跛爷的性格还挺好玩,不像江湖中传说的那么六亲不认。
冉五爸叹气指教她,江湖中人,没有看着那么简单。说不定今天咱爷俩是逃过了一劫。冉幺姑惊异,不是很顺利吗?连吃带拿的。冉五爸说生死善恶一念间,江湖上,没有永久的朋友,还是以利相交啊。这一方做烟土的,就咱一号。他手下抢的谁的,他还不清楚?我不来,他就销了,来了,他就该明白。出去查查,那叫装麻。进来那眼神,我就看明白了。还好,他还算略存古风。江湖啊,往往眨眼之间,就是刀光血火。万幸万幸。
冉幺姑疑问,既然如此危险,我们何必来讨呢?冉五爸说他这是试探我啊。我要默认了,我就栽了,这一方谁还认我啊?那他不更加肆无忌惮了。入了道,赌的就是个胆气和豪气,你要不怕,他就该服了你。
冉幺姑若有所思,经此一事,她忽然觉得自己竟然爱上了江湖社会;快意恩仇之中,她领略到了某种豪赌人生的乐趣和刺激。
6
老话说白屋出公卿。历史上也确有许多非凡的子弟,生于草根,起于垄亩,打小就心怀异志,最后果然也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关勇波似乎就是这样的一个青年……你很难从他父母身上,看出他血脉遗传的痕迹。父母老实巴交谨小慎微了一辈子,却奇怪地生出这样一个天生反骨的孩子;这种现象,也可以说是某种遗传进化的异数。
关勇波虽然肄业回家,天天也在田地里帮父母农活,满身泥污却总也难掩他身上已然具备的书卷气,更有一种清贵的气质,在他眼中隐隐闪现。而这,却是父母都没能觉察的。
这天白日,牟舵爷来催佃粮,父母说尽了好话,牟舵爷依然准备强行牵走耕牛去抵债……这等于是要了一个农家的老命。关勇波忍无可忍,说了一些狠话,和牟爷顶撞之后,反而赢得了牟爷的几分尊重,答应延缓再说。夜里,一家三口在灯下啃土豆;关父满脸愁容地说我啊,托你乡长表叔给你谋了个差,你这书也不能白念了,总得找个事情做。黄保长年纪大,要下了,你去接。好歹每年有几担谷。
关勇波自有一番打算,自然无意于保长这样的低层差事。他岂能为了几担谷,天天去人家里抓丁抢粮,那缺德啊。关父说条条蛇都咬人,天下没有好吃的饭,当土匪还要挨得起刀棒呢。关勇波坚持无论多苦,也不能去干良心有愧的事情。靠天吃饭完粮再还债,下辈子也还不清。既然到了这一步,还不如索性再往前赌一脚。关父质问你想学你那不成器的五舅,上山坐垭口打闷棍啊?
这句话却一下子点醒了关勇波,他暗自决定去找这个远房舅舅试试运气。
次日,他只身闯进鱼木寨,被放哨的小匪蒙眼带进了彭秀才的大营。彭秀才挥手让把罩子摘了,认出是那天在覃家出现过的堂二姐的儿子。戏谑道你还敢认我这个土匪舅舅,不怕连坐啊?难道你这学生也要来上山入伙么?。 最好的txt下载网
父亲的战争 第一章(10)
关勇波说上有高堂,不敢。只是有事相求长辈。彭秀才责怪他碰到灾年才想起深山有远亲。关勇波忍气吞声地解释想到省城考学,家里一贫如洗,只好来求长辈借点盘缠。彭秀才问他如此乱世,读书意在何为?关勇波说谋个职业,修身齐家而已。
彭秀才说寨子里正缺个文堂师爷,你来坐吧。关勇波急忙推辞说父母在,不敢落草。彭秀才有意为难说,那老话讲父母在,不远游,又作何理解?关勇波只好打岔说,听说五舅当年也是心雄万夫的人,现在啸聚山林,恐怕也并非本意吧?
彭秀才听出他的微讽之意,笑道小子,天下有道,君子则现。天下无道,君子则隐。庙堂为官,谓之朝隐。草野为盗,谓之林隐。盗有侠盗,贼有义贼。你还别瞧不起我们这一行。
关勇波喃喃低语说毕竟刀头舔血,兴兵扰民,总不是善事吧。彭秀才勃然大怒说,你也读了几天书,梁山泊不叫匪人传,叫忠义水浒,叫替天行道。这个你懂吗?
关勇波见他变色,只好气馁地说,人都有潦倒失意时,你当年考举时也还不是求助族戚。晚辈来求助,长辈愿帮则帮,入伙非我所愿。晚辈告辞了。
彭秀才看他还有几分骨气,悻悻地说川资不借,但你得挑一担谷回去。这是还你娘的情。讨饭上路,是你的事。另外,给你那覃家同学带句话……父债子还,覃彭两姓的事还没了。
关勇波本不想要,念及家里的灾年,只好挑着谷子下山。刚经过文沙场,却遇见覃天恕毕业回家。覃天恕看出关勇波疲惫寒酸的样子,内心生疼,急忙拉他到一家小酒馆吃饭。听说关勇波去找彭秀才的事儿,覃天恕顿时生气,说好有事找我,你怎么会去找他呢?
关勇波感叹人穷志短,也是病急乱投医而已。覃天恕立马拿出二十个大洋塞给他,说你先上路去省城,我回头就来,来了一切你就无须发愁了。关勇波有心推拒,但看见覃天恕瞪圆的眼睛,只好收下,连客气的话都不敢说,生怕一说便俗。
二人饭罢依依不舍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