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战争-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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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幺姑咬牙切齿地说,他们想钓我出面,我不能去。就让他们安葬吧。太冤了,这个仇,我是肯定要报的。山不转水转,石头不转磨子转,他早晚要转到我手中的。牟爷您对那姓关的情况,原来是非常了解的啊。牟舵爷颔首说比较了解,他父母倒是那种老实巴交的泥腿子,就他一个独生子。她愤愤说,家父难道不是好人吗?不一样被他们整死。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我要他也知道什么叫丧父之痛。牟舵爷迟疑说嗯,这个嘛,你还是和天恕商量一下。据我所知,他们是很好的朋友。如果事情做得太绝,恐怕他会有看法的。她说他走他的阳关道,我会马上要他离开这儿的。牟舵爷惊异地看着她,一时不知如何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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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战争 第十四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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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时间,田樱守着覃天恕住在他姑妈家,日子过得相对平静。这天蒋团长策马来到他们房前,远远地观察。正好田樱先起床,出门来到河边洗漱,觉得有人在背后观察她,回头看见蒋团长,大惊。他神秘一笑说,覃太太早起啊。她手中杯子滑落,在河边石头上砸碎,发出清脆的响声。她目瞪口呆地看着蒋团长,预感某种灾难的降临。
她心神不定地说啊,是蒋先生?他干笑着说嘿嘿,许久未见,覃太太眼生了吧。她勉强笑道,嗨,我还以为您早就转战远方了,没想到还能在这山中重逢。他尴尬地说,是啊,我们同时走进这儿,竟然都还没能走出去,这深山老林可真像迷魂阵啊。她苦笑说哎,不该来的来了,该走的却没走。他说河山胜景,足以留客啊。覃太太何以如此感伤?难道这儿不好吗?她说哪里哪里,如果没有人为的兵戈狼烟,这儿确实是世外桃源啊。
他说那依覃太太之见,我这样的国家军人倒是不配来此居留的了。似乎这儿的兵尘战火,皆因在下而起,罪过啊罪过。她平静地说蒋先生误会了,我这也许只是妇人之见,冒犯先生的地方,尚请海涵。女人向来不懂政治,更厌弃战争。可怜无定河边骨,都是春闺梦里人啊。男人在战争中博取功名,而女人却在战争中牺牲一切。
他知道她话里有话,辩白说夫人言重了。我理解你的善意,我和你一样并不喜欢战争,虽然我选择做了一个军人,但我一向谨记……自古知兵非好战这个道理。问题是我们身处这样一个时代和这样一个国家,战乱频仍,个人的意志并不足以阻挡兵祸的降临,那么身为军人,也就只好慷慨赴难了。
覃天恕听见外面的响动,披衣开门,站在门口冷冷地看过来;他们二人也看见了他。他请蒋团长坐在院子里去喝茶,田樱忙进忙出的,一边倾听着二人的谈话。
蒋团长说天恕兄啊,军部对我们在这儿发起的抵抗和反击十分重视。我也向总部汇报了你的情况,上峰非常欣赏,特派人送来了嘉奖令和给你的委任状。时势造英雄啊,我们可以在这儿把剿匪戡乱的大旗高高树起来了。军部授命我们在这儿成立剿匪戡乱游击纵队,委任你做中校参谋长,编入国军正规战斗序列,武器和军费都将源源不断地送达。天恕兄,你看,这是给你的,你可要不负重望啊。
他接过委任状看,她焦急地驻足观察,他看完一笑,还给蒋团长说抱歉啊,蒋兄。非常感谢你们的赏识,但是对于这样的重托,我确实不敢当。蒋团长笑道天恕兄过谦了,依我来看,仁兄的文才武略,皆是人中龙凤,举世无多的啊。我们双剑合璧,应该可以在这儿打下一片模山范水的。我们不仅政治理念相同,为人性格也是恩怨分明,在下是非常乐意与阁下并肩战斗的。
他微笑道过奖过奖,我本山中散材,向来无心政治,对于国共两党,我原也没有任何偏见。只是没想到政党的天下之争,也会祸及我们这样的平民之家。只是因为个人的恩怨,我才误入了冤冤相报的迷途。说实话,对于仕途经济,我是志不在此的。蒋团长打断说,揭竿而起,除暴安良,不一定是政党的责任,每一个有良知的男人都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况乎兄台这样的性情男儿。他说蒋兄所言不无道理,但是在下胸无大志,就算是略有天良,也不过局限在快意恩仇而已。对于国家民族,自知鲁钝,向无逐鹿问鼎之心。
父亲的战争 第十四章(2)
蒋团长继续劝进说,即使没有雄霸之心,但是铁肩担道义,你我也是责无旁贷的啊。这是你的故乡,我都无法面对*的蹂躏,你怎能对那些暴行熟视无睹呢?他们能够毁灭你的家,也就能够毁灭万千个如你一样无辜的家。有家恨就有国仇,这不是你一人的恩怨啊。
他气馁地说,个人其实是无法对抗历史潮流的,但是个人却要面对自己的内心。我因为自己的心灵需要,我才起兵抗暴。我其实担当不起更多的理想和责任。所以蒋兄要理解我的推卸,我不是谦让的人,我只是感到彻底的绝望,我不敢,也不愿把我更多的亲友,再次带进血海深仇中去。仅此而已。作为个人,我还欠你的情,我也愿意寻机报答,但是对于你们*的委任,我与他们素无交往,虽然却之不恭,但也只好如此了。愿兄台理解我的选择。小樱,让我和蒋兄小酌两杯吧。
蒋团长失望地将手中的委任状撕碎,撒落一地。
午间,覃天恕和蒋团长开始对酌,田樱端菜倒酒侍候。蒋团长感慨说烽火乱世,能够与阁下青梅煮酒,闲话当世英雄,也可谓难得的机缘啊。他笑道同船过渡,都是前世所修。如果没有这一场巨变奇祸,也许说不定某天是我们刀兵相见呢。蒋团长说愿闻其详。他接着说其实我读书时,反而是被你们政府抓捕和勒令开除学籍的人。时也命也,没想到今天我们却被绑到同一架战车上来了;的确造化弄人啊。
蒋团长干笑道,其实我们*啊,也是奸佞当道,昏聩难及。像兄台这样的人物,本该是乘势而起的。可惜啊,世无英雄,反使竖子成名。这都是时代之过。他洒脱地说我自己看得清楚自己,要是在朝啊,顶多算个谏臣,在野呢,那就多半是个刁民。既非国家栋梁,也难得是乡贤缙绅。性格注定了我的命运,成不了什么气候。喝吧。蒋团长说,来,干一杯。不管怎么说,你我还是应该在这儿再干一把,至于你的进退选择,我不能强人所难。他大大咧咧说好啊,你还想怎么干,我还你一个人情。田樱听见这话,手中的盘子一下摔烂在地,忍不住走过来冷冷说道……你们还要一条道走到黑吗?
田樱的指责突然让他们陷入了尴尬。覃天恕悻悻地说小樱,你怎么这样对客人说话呢?她严正地说天恕,我必须要说几句了。蒋团长,您是贵人,请多包涵。你们男人的事,也许不该我一个女人来插嘴,但是天恕是我的先生,也是我在这儿唯一的亲人和靠山,你们也许不需要我这个女人,但是我却不能没有这个男人。他想打断,她固执地坚持说,天恕,我已经忍了很久,你让我说完。你们似乎是朋友,那么朋友之道应该是互相爱护,互相让对方避害远祸,这才被视为是高谊。可是,蒋团长,我独不解你为何非要把我的先生拉上你的战车呢?
蒋团长干笑嘿嘿道,不能这样说吧。她斥责说你是国家军人,国家在你们手上破败如此,你们不想易手换人,那是你们自己顽固。你们要无视大多数人的利益和历史的走向,那也只是你们的痴心和愚忠。我无法阻止你去负隅顽抗,但是我不希望覃天恕去当一文不值的炮灰。我不了解共产党,但我多少知道一些贵党的作风。我们是普通人,只想过一份自己的生活,我们不想去为任何一个腐朽没落的王朝殉葬;请你尊重我们这一点可怜的选择。
父亲的战争 第十四章(3)
蒋团长呵呵笑道,那是那是,我没有强迫谁啊。她说但是你的一再邀请,我已经感觉到某种胁迫。君子相交,爱之以德,道不同不相与谋,这是古训。天恕和你不是一路的人,如果不是因为暂时的痛苦和愤怒,我不相信你们会有共同的立场。我了解他,他只是暂时被怒火烧红了眼睛,他会恢复光明视觉的。我不想他永远陷身于血火深渊里。你们也许可以为了你们的政党利益抑或政治理想,去牺牲芸芸众生的生命,去把无助的人们带进征战的屠场,但是我不希望你再带走我的爱人,我在这里祈求你了。哎,一个女人没有别的力量可以结束罪恶,只能是哀求于你们。也许言语冒犯,但希望你和天恕都能明白此心。
听她这一番言语,大家陷入沉默,覃天恕埋头喝闷酒;蒋团长只好怏怏作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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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樱收拾完残席,打来一盆水洗头。覃天恕不断从盆子里用杯子舀水为她冲洗,仿佛在浇灌一盆花朵。他看着这个心爱的女人,牵起无数回想,手悬空停下,走神发呆。她的泡沫还没冲洗干净,等着没有下落,抬头看见他潮湿的眼睛。她静静地接过水杯,自己冲洗干净。嗔怪地说想什么啊?天恕。
他回神过来说啊,你洗完了。我一直以为我在浇花呢。她说天恕,白天的事儿,你不要怪我。我对蒋团长这个人印象不好,我感觉他很阴,我不希望你和他走近。我们带着妈妈赶紧离开这儿吧,我实在呆不下去了。他说我也基本想好了,我们明天去看看妈妈的病情,实在不行,我们还是早早上路吧,有事我再回来。
她突然紧紧地抱住他狂吻,泪流满面地吻,仿佛要把他吞下似的。
怏怏不乐的蒋团长,又来到冉幺姑的院子对坐品茶,他察言观色地挑拨冉幺姑说,呵呵,你的那位表嫂可不是一般的人物,挺有脾气的啊,可能仗着是大户人家的千金,难免傲慢。你表哥谁都不服,我看了,还就服她这副酸梅汤。冉幺姑问她怎么对天恕了?凭什么怕她啊?
蒋团长夸张说哎哟,那种盛气凌人的样子,我可学不来。她要你哥马上跟她走,你哥说要等待母亲,她就火了,把盘子碗都给摔了。话很难听,我就不学了。冉幺姑一听柳眉倒竖,恨恨说道,等待母亲是全孝道,她连这个都不懂吗?不忠不孝,那叫禽兽,那还是人吗?什么宝贝,这么宠着。
蒋团长悻悻地说,人家也是怕她的夫君在这儿又跟别人跑了,所以要催着上路。女人嘛,倒也能理解。你这个表妹也不去安慰安慰?最近几天他们就要走了,都是不负责任的人啊。她问什么?覃天恕真的就这么扬长而去啊?蒋团长叹气说是啊,我刚从那边过来的啊。怎么了?还要你批准不成。她冷笑嘿嘿,说既然这样,那我还真的就去跟他告个别。哈哈。
田樱高兴地收拾好行装,和覃天恕牵着一匹驴子驮着行李,准备去四姐家告别。冉幺姑骑着一匹马神情郁闷地迎面而来。他们转过一个弯,在一座单行的石桥上相逢。覃天恕和冉幺姑彼此对望,互不言语。田樱看见这一切,慢慢觉得不对劲,奇怪地注视着他们。他不能对峙下去,牵驴退下桥,稳定情绪招呼道幺姑,你上哪儿去啊?
冉幺姑故意捣乱说天恕,你上哪儿去啊?他面对她的促狭,尴尬说我去看看母亲,你呢?冉幺姑继续坏笑说我来看看表嫂的,呵呵,终于狭路相逢了。他只好顺着话说小樱,这是幺姑。田樱勉强客气地点头说喔,幺姑,你好。冉幺姑苦笑道你好,我该叫你什么好呢?
父亲的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