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战争-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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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不住三扯两劝,覃天恕还是被田樱拉到了她父亲的纱厂干事。田父看这孩子长得英俊顺眼,谈吐也不俗,问起家世,知道也是山中的贵族之后,心里便基本认可女儿的初步选择了。他让覃天恕跟他做襄理,开始学着打理厂里的一些事务。
经此一劫,覃天恕似乎变了一个人,开始稳重起来,说话也不再那么油滑了。田樱时常放学回来看他,也经常拉他到家里聚餐说话,一家人对他渐渐熟悉且好感起来。田樱起初说他是男朋友,还只是想父亲出力搭救,她内心是出于愧疚。但是一来二往,她竟然变得喜欢上他了,内心开始把他当真的男友对待,不时给他买些衣服打扮起来。
这天覃天恕下班出来,田樱在门口等他,两人一见,分外亲热。田樱关切问候天恕,难得你穿这样的服装,感觉变了个人似的。怎么样,还适应吧?覃天恕自然嗯嗯说还好,很好。就是觉得令尊……
田樱知道父亲待人严格,急忙问我爸怎么了?他,他没难为你吧?覃天恕赶紧解释不不,他对我很好。我怎么觉得就不像对部属职员似的,我挺不好意思的。
田樱恍然大悟,窃喜说喔,我跟他说,你是我男朋友。这么说,你过了他这关了?覃天恕大惊说你,你怎么这样说呢?田樱逼视覃天恕,委屈地说我就是这么想的,你告诉我,我不能这样说吗?说着她就要流泪,一副雨打梨花的娇柔,格外楚楚可怜。
覃天恕虽然喜欢田樱,但一直没敢往这方面想过,突然知道她原来还爱他,觉得幸福来得太突然,不免沉吟犹豫说我不要你感恩。虽然我很喜欢你,但……田樱见他话有转折,打断嚷道,谁说我是感恩啦?我不是。如果喜欢,就没有但是。覃天恕还是忐忑不安说小樱,你听我说,我和勇波是生死之交。
田樱又插话声明,你明明知道,我和他仅仅是好朋友,我和你一样把他视为大哥,我和他没有恋爱,他会为我们高兴的。覃天恕还是犹豫说哎,你不懂男人,当然我也相信勇波。可是,田樱干脆质问你不喜欢我,你自己不想要我,是吗?她说着泪水就下来了。
覃天恕左右为难地说不是,他吞吞吐吐地告诉田樱……他在山里时,家里已经给他定过亲事了。田樱呜呜哭泣,任性地说我不管,我就要跟定你。除非你不要我。呜呜,都什么时代了,你一个大学生,还相信封建包办婚姻。我,我……
覃天恕无奈地为她拭泪,田樱顺势扑进覃天恕的怀抱放声大哭,覃天恕一脸茫然。
夜里,覃天恕独自回到寝室,抽烟思考,他发现自己确实是爱上了这个女孩,而且他也爱上了这种都市生活和他现在的这份工作。他想他肯定是不愿也不会再回那个遥远的深山了,尽管他也喜欢冉幺姑,但是,他已经不属于那里。他只能作出选择,于是万分愧疚地给父亲和冉幺姑写信退婚。
次日,覃天恕来到高师,一脸愧疚地叫人喊出关勇波。关勇波见他表情不乐,关心问道怎么了,不顺心吗?覃天恕说不是,开薪了,想请你喝酒。
关勇波说好啊,与田家好相处吧?覃天恕惭愧地说好相处。勇波,我正想告诉你……我和田樱,恋爱了。
关勇波止步,一脸惊愕地看着他。
父亲的战争 第三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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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城的解放似乎也就是一夜之间的事。事实上,自打解放军过江之后,几乎便没遇见什么硬仗,多数城市都处在弃守的状态。解放军列队进城,群众夹道欢迎,大抵如此。
关勇波和田樱等学生,也被大成他们组织起来,在欢迎的队伍中喊口号。南下的部队全面军管,各主要建筑开始升起红旗;整个城市都沉浸在一种改朝换代的兴奋和狂欢之中。
那时由于原有的政权突然崩溃,地方秩序无人维持,很容易陷入瘫痪。因此共产党所到之处,首先是要赶紧成立干部学校……简称革命大学或者革干……迅速招收一批有文化和理想的进步青年,进行短期培训,然后分配到各地去接收地方政权,并同时开展清匪反霸和土地改革运动。湖北省革命干部大学也就在这样的一阵鞭炮锣鼓声中,举行了挂牌仪式。
大成按照上级的指令,组织进步*的同学召开会议,鼓励高师的同学都去投考革大。他满怀激情地演说…… 一个伟大的时代正在到来,这是人民当家作主的国家,我们所有的爱国青年都应该投身到解放全中国的伟大洪流中去……他确实赢得了大家的鼓掌,一时群情沸腾,都认为剧变的历史正给所有人提供了一种改变命运的机遇。
关勇波当然毫无例外地选择了新政。但是田樱却从报名的队伍中退了出来,她犹疑不安地看着那些争抢着命运的同学,突然像一个世界边缘的旁观者,显得无聊且无趣似的。
关勇波办完各种手续之后,还是放不下田樱,他去学校的林阴小道上,找到了小雨淋漓之中徘徊着的她。关勇波手举油伞悄然走近,为她撑起一片阴天,自己的后背则已经湿透。田樱回首看看他,依旧低头沉默,一瞬间她似乎突然找不到可以对话的语言。关勇波沉吟一番还是试图劝说她也能投身其中,他相信,这不仅是顺应历史潮流,而是真正实现他们原有的理想社会的机会。
田樱其实非常理解他的动机。这些年来,他们一样看见了国民党*政权的*和黑暗,她也相信新的政权也许会给底层人们带来新的公平和正义。她解释说也许她是一个害怕见血的弱女子。前几天她陪同学们去参加了一次公审公判大会,那些被就地正法的人,也许确是十恶不赦的坏蛋,但是她被枪声吓坏了,她怯懦地说:我不敢面对那一地的鲜血,确实不敢。
关勇波没有理由谴责一个怕血的女孩,有的人天生晕血,你实在无法改变。他只能尽量解释,一个阶级推翻另一个阶级,必将有一些暴烈的行动,这,就是革命。当初邪恶力量执政时,不是也一样如此*他们眼中的敌人的吗?对*的温情,就是对人民的残忍。因为纯粹的善良是不能换来权力移交的。
问题是田樱说她只是一个女人,她关心的也许只是无数破碎家庭的孤儿寡妇,枪声之后,她隐约听见的都是那些肯定存在的暗夜偷泣。她说她不懂斗争哲学,她只相信刀枪种下的一定是恨,而绝对不会是爱。她甚至质问关勇波……同为中国人,我们已经相互厮杀了几千年,难道我们就没有第三条道路可走吗?我们不能学会宽容和宽恕吗?
关勇波觉得女人真的是毫无理性可言,她们只想感性地对待这个世界。而他坚信……每个人都要为自己曾经的行为负责,你如果有罪,你就应该被追诉。这就是一个清算的时代,血债必用血来偿,这才叫天道不辜。因此他还是希望田樱能正视这一切,勇敢地参加到革命队伍中来。革命并不意味着永远杀戮,革命需要更多的有文化的建设者。
父亲的战争 第三章(2)
女人的选择并不需要更多的理由,她更多的时候是要服从心灵情感的方向。于是田樱说她还是要听听家父和天恕的意见再说。关勇波说他正想找天恕动员一下呢。田樱从内心感到一种真挚的关心,再三感谢他对他们兄长般的理解和关爱。
听着天天回响的秧歌腰鼓和*歌唱的声音,田樱的父亲在室内不免开始有些焦躁,经常忧心忡忡地徘徊。田母手足无措收拾东西,对所谓的新社会,他们多少显得茫然。
这天刚好覃天恕来请示个什么事情,田父留他小坐,他似乎隐隐感觉到一种不祥,担心改朝换代对他们这样的家庭,带来新的灾难。他说他想趁时局未定之时,把厂子迁到香港去,这样也许就会给自己留一条退路。覃天恕觉得问题未必有他所说那么严重,最近他也开始注意时局了。抽空读过毛泽东写的《论联合政府》,从毛的观点来看,共产党似乎想要建立的是一个多党参政的共和国家,民族资本家应该在他们的团结范围之内。
田父声称千万不要相信政治家的口号。共产主义理论的实质是什么?是共产,是要均贫富。在他们眼中,所有的资本都浸透着血腥,而推翻剥削阶级就是他们所谓的使命。在这样的主义下,你还敢企望他们江山底定后的仁慈吗?覃天恕认为几代人从洋务运动开始,为了实业救国勤扒苦做,才有了今天这么一点实力。他多少还相信,任何一个政府都需要扶持自己国家的产业经济,他们也需要纳税人,何必要打击民族资本家呢?田父说你去了解一下今天的苏俄现状,大约就不会如此乐观了。
他的许多朋友都走了,垂老投荒,他也不想,但是他就怕到时去留两难啊。
他们正说着,田樱回来。一家四口开始吃饭,田父仍旧心事重重。覃天恕好久未见勇波,问田樱他的情况。田樱说他投考革命大学了,前几天还动员我和你也去革大,说新中国需要很多有文化的建设者,我们应该顺应历史,这样只会有利无害。
话太突然,父母与覃天恕互相看了几眼,一时都语塞。夜里,覃天恕挽着田樱漫步送她回校,秋风萧瑟,田樱为覃天恕竖起衣领问道,你好像不太愿意我去读革大,你为何又支持勇波去呢?覃天恕说革命是男人的事业,勇波是穷困人家的孩子,早有鸿鹄之志,参加新政会帮他改变命运,自己当然支持他。至于反对田樱革命,他只是不愿她去吃苦而已。
田樱感觉覃天恕最近好像变了个人似的,不像从前整天嘻嘻哈哈没心没肺的样子了。她说她还是喜欢他当初那大大咧咧无耻无畏的样子。覃天恕似乎情绪被调动起来,说你敢鼓励我无耻,那我现在就在路边把你办了,我早就憋不住了。说着就抱住田樱动手,田樱啊啊笑骂你敢你敢,这可是新社会了啊,讨厌,把手拿出来。覃天恕还是无耻地用嘴把她的呻吟堵了回去。他们靠着的法国梧桐,被抖下了一地秋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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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川县城位于鄂西边陲,处在武陵山区腹部,是一个穷困的少数民族地区。等到马县长带着一干人马去接管县政府时,基本就宣布梨川和平解放了,群众小孩也只是围观这些外来人,没有想象中的欢迎场面。马县长带人走进旧政府木楼,前县府职员和几个伪警察列队等候收编,地上摆着几支破枪,桌子上红布包着一颗大印。马县长对伪职人员说你们就先回家吧,注意保境安民,不许为非作歹,听候通知安排。众人鞠躬着谢谢长官。
父亲的战争 第三章(3)
关勇波在革大因为表现卓异,政治军事课程都是双优,被校长刮目而视。大成是学生队的队长,也公开了他的地下党的身份,对关勇波自然颇多照顾,并及时发展他成为了预备党员。春风得意的关勇波终于领到了第一笔津贴,决定请覃天恕搓一顿。这些年他欠天恕的确实太多了,如果没有覃天恕的不时资助,仅仅靠勤工俭学,他是无法完成学业的。
关勇波穿着一身军干服装在厂外路口等候,覃天恕西服革履向他走来。两人相逢看见对方的打扮都觉得有点滑稽和尴尬,但又很快调整情绪恢复旧情,拉手拍打起来。覃天恕不无微讽地笑关勇波这身打扮,在今天可就该叫时装了。关勇波也玩笑讥刺说这西服让他这么歪七竖八地一穿,也够糟蹋的。
覃天恕突然生出命运感,喟叹当初他想穿军服没穿成,没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