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梦-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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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唉。”
——我:“……”
而且每到这种境地,主编就会适时地从QQ里钻出来,用一贯戏谑的语气讲:
“……呦,你这个末位排名者,编号23!”
我还以为我早就适应了这句话——目前看来依然没有。
【女生的表情像大头贴连拍一样戏剧性地变化着,起先眉飞色舞,到气鼓鼓的包子脸,到微微地撇嘴;最后,我看见比我熟识的那些硬币还沉重的眼泪从她眼圈里涌出来,窸窸窣窣地代替她的手指敲打着键盘。
有时我不得不为这些人的常识叹息,电脑如果长期受潮的话,从硬盘到CPU都会内伤严重。
可怜的。】
我也会枚举普罗米修斯、美狄亚、坦塔罗斯、阿佛洛狄忒!我也会搬弄古龙、温瑞安、余秋雨、钟道新、方文山和郭敬明!我咬紧牙关,不想在宿舍里发出那种没出息的抽泣声,整套气管膨胀刺痛,如同元旦时给班里吹气球吹到最后、那种从头到脚憋闷坠胀的感觉一模一样。
鼻涕和眼泪不分彼此地流淌下来,在身边摸面纸,竟然只有那些油腻腻的零碎钞票。我随手抄起一张10块钱,没头没脑地骂它:
“你身上为什么就不多两个零?!”
【我猜发明过山车的人一定是嫌生活过于安定,像我们这种随时就被捏来攥去的,就绝对不会向往那种刺激。黑眼圈女生瞪着我,眼泪和鼻涕流得有些滑稽。我好气又好笑地想,姑娘,想发财可以,可是要我身上多长出两个零的话——你当我是冥币么。】
“……好吧,你要真是多两个零那就见鬼了。”我用手背抹了一把鼻涕,为自己还能随时自我解嘲的小聪明破涕而笑。
宿舍窗外正是一天中校园里最热闹的晚饭时间,背着书包夹着课本心事重重的,手里拎着暖壶和晚饭急急忙忙地,跑向篮球场推推搡搡地,每个都在特定的轨道上毫不重合地运转,没有任何常理上的可能会让书包和暖壶、还有晚饭和篮球在一瞬间在天空中齐飞舞。
他们像拼图的每一小块上面的字码一样,左14或者右37,都泾渭分明地摆在尺度标准最合适的地方。
我趴在窗户上,看得鼻子又开始微微酸皱起来。
不能来点什么出人意料的么。
吁。
【就这样,我因为她好似能看出我想法而惊魂甫定,只得任由她摸出一支马克笔,在我身上画了两个不周正的圈。那双刚刚哭得很红的眼睛挤出一个笑意:
“没关系……1000块有什么了不起的。”
她嘟囔着,紧接着一滴眼泪砸在我身上。
我讨厌这种温热的液体,它沿着我的纤维晕开一圈潮湿的痕迹,让我心的位置的纸质瞬间薄得弱不禁风了起来;这对于闯荡江湖多年的我来说,是一种小羞耻。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编号23(4)
这是怎么回事。】
编号第三段
那天晚上我拽住室友表态,说一定要写出篇主流之作,以扭转在读者眼中的不堪印象。她一边用指甲钳锉着指甲,一边上下打量我,用一种带着那么些无奈的语气说:“亲爱的同学呀,我觉得当务之急你应该去谈一场恋爱。”
啊?
【那天晚上她蹲在床头的小桌前,对着镜子足足盯了自己一个多小时。在镜子忍住没碎之前,我也只好一直这样近距离端详着她。怎么说呢。从头到脚没有任何端淑娴雅的潜质。
那波澜壮阔的黑眼圈。
不过,有还说得过去的眼神。】
即便是抱定了“体验生活”的立场,我还是觉得命运的齿轮大神哪里转得有些不对。
即便是真的在旁听(好吧,是偷听),并且思忖着“当喜欢的男生与不相关的人谈话时,少女应该有怎样的情怀呢”时,为什么我要采用佯装在课桌上睡觉的姿势——原本可以假装看杂志,或者假装为了电磁感应定理踌躇思索,哪怕就是挖鼻孔也最起码可以坐得很舒服、且能时不时瞄一眼“清秀,抑或如平面模特冷峻的侧脸”之类。为什么要像现在这样抠肩塌背。低级策略。
正在我打算用怎样的幅度更换姿势、不至于被前排围坐在课桌上聊天的男人们发觉的时候,他们的话题已经开始渐渐地逾越了懵懂年华的尺度。
关键词没有离开过英语课代表的三围。
自恃见多识广的我正轻蔑地抽动嘴角,打算用起身离开来结束这件矫情事的时候,他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接着附耳说:
“23的肩带露出来了。”
呵痒的音调,在耳朵边上磨蹭了过去,带着点绵绵苏州腔调的普通话的温度。
如果这个温度带来的是春风早寒燕子阙、胡不归,但为何偏偏承载了“肩带露出来了”这种信息。
如果就算这个音调偏偏说的是“肩带露出来了”,为什么一定要在刚刚议论完“英语课代表的三围貌似是36、24、38”后,在我的肩带前加上“23”这样一个形容词。
如果只是这样揶揄着说完,而不是促狭地伙同其他人笑起来。
这个世界根本没有这么多有利于弱势一方的如果。
我别过脸,用能控制自己尽量淡定而迅速的最大能量转身走开。
【看完了这一出,我心里有一点隐隐怅然若失。对自己免费看戏的那部分心态稍稍鄙夷过之后,总觉得这若有所失的感觉,并非因为黑眼圈只是被简单嘲弄一下、而没有大喜大悲;而是我觉得,她把她的钱包连同我一起扔在桌子上可能是更复杂故事的开始,特别是我看到那个满脸尴尬的男生伸手捡起钱包的时候,我被黑眼圈的眼泪泡湿过的部分有些很怪的感觉。
这种感觉并不是很畅快。】
编号第四段
丢了钱包后的半天中,我的沮丧指数也达到了史无前例的高度。对着截稿日历和编辑的头像,手指却只能在回车和清除键之间弹跳,然后把脑袋搁在桌子上、而不是像一直以来企图用门挤一挤,然后就盯着光标在眼前不紧不慢地闪动着。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编号23(5)
就连那句本来应该是讳莫如深的“编号23”也激不起我任何逆反的斗志。
然后我拎着装着洗漱品的篮子晃晃悠悠地朝澡堂走去。
路上我目睹了我曾经幻想过的一幕,书包和暖壶、还有晚饭和篮球在一瞬间齐飞舞;但并不是烟火一样奇妙,而是紧跟着女生的抱怨和男生的对骂。
初春料峭的风吹得眼睛里的潮湿有冻成冰的冲动。
站在淋浴下的时候,我眼角的余光瞄到了英语课代表,这是一幅基本所有男生都想带着防水相机混进来抓拍的不可错过的风景。
在文章里编造过那么多充满小聪明和势均力敌场面的我,在遇到这些无穷尽嘲弄和揶揄的时候,也只能悻悻走开,而不能像笔下那无论何时何地都聪明伶俐的女一号一样,用坦然和调侃的语调,说出一句理直气壮的“你可以怀疑我的胸,但不能怀疑我的怀”。
编造过那么多流畅的或抒怀或立志的排比句的我,在看不到愿望——哪怕只是借着季节有冒一点嫩芽——的时候,也只能无言以对,卑微地在调侃中甘愿充当搞笑艺人一样的角色,然后留给自己一副落魄的神色。
第一名,榜眼,铜牌,名落孙山,度量衡这种东西,是一直牢牢跟在身边的。
曾经用炫耀的笔触,漫无边际地描写那些树的年轮,鱼的鳞片,幼年时缝进小荷包的乳牙谁比谁多几颗,用来记录最私密情绪的水笔芯比演算数学的圆珠笔芯多几根;就连同样都是“立春”这一天,暖风也是吝啬地慢慢吹着;从玉门关到秦淮岸的距离,也只能眼睁睁地、一点一点等着自己轮到春天。
曾经模仿陈旧的情调写下了这些:过期的面包就要下架;裹不上礼物的灯芯纸只能放弃;偏离主题的段落篇章必须被咔嚓掉;跑道上最末的那一个,注定会在新闻摄影器取景框远远之外的地方。
可是当这些浅白简单的道理轮到自己身上的时候,为什么不肯承认呢。
热水从头顶淌过,混合着痛痛快快的泪水和啜泣,消失在水花飞溅和排风扇抽气的巨大背景音中。
【跟着那男生一道在女生宿舍楼下徘徊了很久,我望见她头上包着毛巾远远走过来,看见她脸上的颜色从沮丧一点一点舒展成微微的平和,听到男生已经默默叨念过很多遍的台词对她重复了最后一遍,感到她拿回钱包的手轻轻抖动了一下。
我听见自己像她一样舒了一口气的声音。
这是在百感交集么。】
编号第五段
【那男生默背台词的最后一句,是包含了时间地点和她的祈使句。我并不奇怪她会和先前中伤过自己的男生出来漫无目的地闲逛,我奇怪的,可能就是本来应该习以为常的她的出人意料的状态。
她像刚刚发现“巧合”这个概念一样,和那男生为着每一件遇到的小事大呼小叫。
从学校的正门到第一个十字路口要走过23块水泥大方砖。
晚上7点23分的街道上,有途经过国道的卡车。
牌照是#54023的洒水车在唱哆来咪,来咪的尾音拖得特别长。
顾客为了两打鸡蛋中的一个破损和小贩争执,最后恼怒了把筐子掀翻,地上摊着23个金黄的小残骸。
比赛争抢买杂志找回的23个硬币,输了的那个要站在乔丹的战袍前做鬼脸。
我全部的注意都被这些刻意、却又实实在在发生的桥段占据着。真的想冲着她喊一句:够了,省省力气!……喂,你还没算上我呢。】
如果我可以预先知道,会有男生像等妈妈接放学一样不安地站在宿舍楼下,用背“二月春风似剪刀”一样认真的态度和羞赧的表情跟我道歉,我肯定不会一边歪着脑袋抠耳朵里的水,一边皱着眉头冥思苦想少女小说的要义——是让女主角出车祸还是直接让两个男主角朝着夕阳奔跑去呢。
在极其郁闷的时候,似乎只要有一件简单的小事,哪怕是不用绞尽脑汁不用迎合算计的小事都会带来最大的快乐和成就感。最后,我发现自己都可以挨着标明“特价23元,限时供应”的咸鱼甩卖海报、对着手机镜头笑得不在乎眼纹和虎牙的时候,这些琐碎的内容竟然已经填满了整个眼角眉梢。
路边整排整排的洋槐树在偷偷冒绿色了,像整段整段流畅的散文诗。
我很后悔没禁住鱿鱼摊老板的殷勤的眼神,不然今天就能画上一个蛮圆满的句号。因为抢鱿鱼须失手用签子划破了他的脸,怎么都觉得我是故意留下什么趾高气扬的报复性标记似的。看着那张本来纯粹溢满笑容、现在却混杂着强忍不抬手抚脸的表情的面庞,我心里突然软了一下。
到药店的时候身上只剩10块零钱,看着这张曾经沦为我YY和发泄对
象的钞票,突然很想笑。店员应该不会因为钱上有涂写而找我麻烦吧。因为还要抓紧时间赶到电脑前,把新琢磨出来的冷笑话落实到文档里、继续和编辑软磨硬泡据理力争呢。我把钱递到柜台里:“麻烦拿一块创可贴。”
【等我意识到不妙的时候,使劲伸展、企图扒住钱包加大摩擦力什么的努力均已宣告失败。我最后的感慨就是,力学原理这类所谓的权威都是糊弄人的。
还有,作为钞票,最重要的事就是规规矩矩做一张钞票。奇妙曲折的故事对于我而言,只能用来看、用来感慨。至于那些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