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红床的故事-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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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半睡半醒了,似乎是朦朦胧胧间,似乎是在梦的边缘上,她只觉得身子在浮动着,升在云天之上,无声无色的寒处,有淡淡的黑线似的人影浮动,惊心般地游动,黑影靠近过来,靠过来,似乎接近着,又似乎一直无法接近过来,凉意至寒,一阵阵颤动似地透进心的深处。她张着嘴,她知道自己是在梦境里,却有一种较现实更清醒的真实。感觉的真实,真实至心底,在没有任何东西的,都是虚浮的境地间,在自己的躯体也如无的天地中,她感受着蚀骨透心的快意,她知道自己把握不住这许多,她知道她是在一种不常的境地之中,很淡很淡的意识想着要摆脱开,但更深的知觉在哑声地呼喊着:不要过去,不要过去,我不要离开去。
白天里依然是那么的热,秋芝感到热都在头里,裹在身子里,皮肤表层却生着寒意,浑身筋骨都酸疼着,发着胀,头眩晕起来。她在单位里熬了半天,实在支撑不住,请假去医院配了药,回来就在床上睡下了。一连几天,她都只是挺着下床方便一下,几乎不吃什么东西。后母闻讯来照顾她,见她躺在小间的小床上,脸通红的,浑身却没有一点汗。触手吃了一惊,身上是那样的烫。后母按习惯的办法,取了边缘光滑的磁匙,解了秋芝的上衣,在她的背脊上从轻到重地刮着,就见匙下皮肤慢慢地红起来,先是淡红,接下去是深红,最后是紫色的了。秋芝只由着后母去做。她自成年后很少有病,自成年后,就从来没有在别人面前脱过衣衫,她裸露出来的身子,是一种处女的光滑和细腻,她继承的是她母亲的肤色,在裸露之处头面手脚还显一般,那隐在衣衫之内的部位,却是特别的细腻白皙。秋芝忍着没哼出来,她也没有了哼的气力,后母的手在她的脊梁上抚过,磁匙在背脊上划下去,一直划下去,她感到了一种从童年就丧失了的记忆,又浮现出来,那皮肤触摸生出来的至柔至软的肉体之感,伴着一种无可奈何的无法拒绝的偏生忍受的屈辱。她只有由着后母的手。
桃红床的故事 第一部分(9)
后母问她:“你痛吧,我轻点。”后母看到她眼中噙着的泪水。后母也很少看到她的软弱。后母以为是病过于折磨她的原因。秋芝动了动头,她伏着,脸侧朝着床外。很难看清她是点头还是摇头。
后母的手上被汗润湿了,汗润在秋芝的背脊上,手抚过时,滑滑的。后母一心一意地划着磁匙,润度越来越大,润湿了一片腰,也润湿了一片短裤腰。
后母说:“这么热的天,小间里热,你应该睡在大间床上的……那儿也空着……”后母似乎是说了一半,没多说下去。
秋芝长长地喘了一口气。她觉得一团热气从嘴里吐了出来,她说出了话:“好了。”
露在衣领之外颈上的赤紫色磁匙痕,好久好久还没有退。
又到天凉的时候,巷子深处的几棵桂花树,细花落了,叶子也慢慢地落下来,风吹着,在巷子里打着旋。巷子的风吹进来,又回转去。那日子里,灰特别的多,几乎每次铺床的时候都能感觉到有细细的尘灰落在床上。冬天的时光短了,小巷中的夜晚,很少再听到悠悠的笛声飘传,录音机里港台的流行曲,悄悄地恼人地响起来。
星期天,常能见年轻人提着录音机往巷子外走,录音机里正响着一声声嗲嗲软软的歌。
秋芝不堪忍受噪音。她讨厌听流行乐曲,特别是放得老大的呼叫般的声音。她无可躲避。那次病后,她落下了一点咳嗽的根,老是觉得喉咙里有一点热热的气,要轻轻地咳一下,觉得那气从口中喘出来了,也就舒服了。她知道这是自己落下的习惯,只是心理上的原因。她也曾怀疑是慢性支气管炎,她买了冰糖和梨子,她对这种中医药的草方有着一种自慰的信见。在煤炉上炖了,梨和冰糖的气息随着热慢慢地飘溢在整个屋子,她不由轻轻地咳着,觉得很舒坦。
她想着要给自己织一件毛衣,以前她一直不好这一行,后母打毛衣时,她看着也觉得不耐烦。她买了一本编织书,仿着样子打起来,很快她就沉湎在其间,她信手打着,一个花纹出来,她能变化出各种各样的花纹,她去买了好多毛线回来,织毛衣,织毛背心,再织开衫,再织毛裤,织到后来,她觉得不怎么满意,拆掉了,重新再织新花纹。后来,她编织了自己随心所想的花纹,那些花色她自信在街上无法见到,可毛衣却只是穿在她的罩衣里面,她是从来也不把它们露出来。
拆了几次毛线,秋芝编出花纹,一朵朵的织成镂空的床罩子,她把它罩在桃红床上。加了床罩的桃红床,秋芝觉得还是很好看的。
秋芝想着给父亲织一件毛衣。她回去的时候,发现父亲和她一样也有轻轻咳嗽的毛病。她织了一件带花纹的开衫送去,父亲还从没接受过女儿手工的礼品,他不声不响地望着她,以为是她买来的。后母接过毛衣看了,叹着一声:“你从哪里学来的这样的花头呢?”
秋芝向后母露出自己身上的毛衣,穿着特别花色毛衣的秋芝,使后母再次感到她的不显露之处来。后母看了她一会儿,又是那么地叹了一口气。
秋芝显然已列入老姑娘的行列了,从外表看,她瘦弱的、裸露出来的脸上皮肤带有一点黄白,带有一种防范的自我保护的神态。秋芝知道后母心里又是在说她和金一地的关系。她不明白后母为什么老是认定她是一直思念着金一地。其实她极难得想到他,只是无法排遣时才会想到他和她有过的短暂的身体接触。有时会幻想一下,倘他和她偶然有了一个孩子,也许她的日子会好过得多。
给秋芝介绍男朋友的潮也似乎最后地过去了,社会上原来较多的三十来岁男女,仿佛一下子都找到了归宿,一下子都消失了,解决了。那个大龄结婚的潮过去了,遗留问题就不再需要关心。现在担心的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就偷偷摸摸地尝着禁果,一下子产生出未婚先孕的麻烦来。秋芝偶然会想到:金一地和她怎么就……?
秋芝在单位里愈发地不苟言笑,她不想和人亲近。他们看她的眼光总使她觉得他们是在暗下里议论着她,她对自己说:她是结过婚的,为什么她就一定要再结婚呢。慢慢的,她独自时就去记忆金一地的模样,那模样已是淡了,她能记起他的一些动作,以至他在学校和她有过的几次讲话也记了起来,桃红床上他抱着她滚过的那一动作,总使她心旌摇动。她有时候觉得,金一地是她最亲的人,只是她当时没有真正地理解。她常常幻想到,她当时由着金一地的一切行动,那在记忆中就会有很多没有的遗憾。有时候她又不免有点恼恨金一地,他为什么就一下子走了呢。悲哀便默默地升了起来。
桃红床的故事 第一部分(10)
“你多大了?”他问。
秋芝觉得很难回答这个问题。她一时没应声。不是因为他的问题冒失,秋芝的习惯中,没有西方对这个女性问题的不尊重的概念。她是只有点记不清,过了三十岁以后,她已经淡漠了自己的年龄。内心中还偶尔会想到我三十二,三十三……中国的年龄中有虚岁的说法,虚一岁,虚两岁,实足岁,她有时也弄不清她到底多少岁了,她把它们给弄混了。到底是三十五还是三十六,还是只有三十四呢?她自然不想把自己的岁数讲大,如果说错了,好像故意瞒了岁数似的。其实对别人回答什么,一两岁差别上,又会有什么呢?她出自女性本能地笑了一笑。
“你肯定年轻,你的笑说明着这一点。讲撑了,也不会超过二十八岁。”他充满自信地说。
“不管怎么说,我终归比你大,可以做你的大姐。”秋芝说。
秋芝自己也奇怪,自己怎么会对这个还是很陌生的男子这样说话。她在火车上认识了他,似乎一下子就熟悉起来,下了火车,竟还和他一起逛街,对她来说,原是不可思议的。
也许是因为她是第一次出差,第一次坐火车。对火车,她早在电影上看过,并无新奇感,但对一开始就坐在她身边、一开始就和她搭话的他,她没有像在单位里那样矜持。她想自己不了解旅行,在火车上大概是应该大大方方的,大概是应该和人应答的。她也没想到自己说话很快就放得很开,竟会变了一种调子,这种调子她难以想象是出自她的口。但她说出来又是那么的自然。像是说惯了,是她的原来本色。
他很会说话,也很喜欢说话。他一坐下来,就向她点头问好,秋芝应了他,下面说话就是自然的了,他帮秋芝去带装开水,给她的杯里倒茶叶,他站起,坐下,走动的样子都表明他对旅行很内行的样子,也显得很热情。秋芝觉得他有点像小邵,这以前,她已经把小邵整个地忘了。他像小邵在别人面前的样子。小邵在她面前是拘谨的,他却明显地献着殷勤。秋芝很快意识到他是在对女性献殷勤。车厢里旁边人的眼光,已经说明了这一点。这时的秋芝已经觉得和他这样很好,她有一种豁出去不管别人的感觉,有一种想冒险的感觉。
她看他确实像小邵,三十岁的样子,也是个子略高,圆形的脸,他的唇上胡子茬是浅浅的淡青色,只是他的眼睛和小邵不同,眼皮有点叠起,眼眸隐在眼中,不怎么睁大,忽闪忽闪的。他说他是单身生活,秋芝并不相信,但她也没有寻根问底。他问她孩子有多大了,她回答说,她也是单身生活。他以为她是模仿他的话说笑,并不相信她。她便说是真的,她说她结过婚,丈夫死了。她是带点随便地说笑的口气,依然像是玩笑似的说出来的。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解释说明这一点。
他也谈社会新闻,谈小道消息,逢到什么问题,加上自己一些评判。秋芝觉得他有时冒出来的说法,很有点俗气,使她有点不舒服的感觉。不过这是一瞬间的,他的语气和殷勤很快地弥补了这一点。更多的是秋芝自己的心理,她觉得自己无须多苛求他。她把心里厌恶的这一道防线拆除了,情绪也就欢快起来。因为火车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秋芝半是意识半是朦胧地感到可以塑造一个完全不同的自我形象。
他们一起下火车,又一起去找了旅社,没有先去办事,先约着去逛街。一切是他安排和提议的。她都很欣然地同意了。她表现得很大方,似乎是她一贯的性格。他对那座城市很熟悉,带她游遍了各个风景点。他和她逛街时,两人自然地相靠着,他的手臂有时还轻轻搂她一下,仿佛是一对恋人。在这陌生的城里,她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她尽量让自己的意识清醒着,不要太迷醉,而显着是有意为之。
中间有两天,他们各自去办事,每天晚上回来,还在城里街道上,散一会步。有一个晚上他回来迟了,她多少生出一点等待的心理,想到这一点,她又觉得自己把这种玩笑似的交友,弄得太认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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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红床的故事 第一部分(11)
都办完了事,他们还在城里多歇了一天。这座城市是新兴城,并无多少风景点。他们把风景点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