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网-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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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便耐不住了。一想到他们将蒙受耻辱、声誉扫地,他的心里感到异常的兴奋,虽然他说的每个字都在折磨着自己,可是在折磨中他发现了莫大的乐趣。
“看来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我对他也是这么说的。”他说。
她话中热烈的声调触动了菲利普。他神经质地咬着指甲。
“你们想到哪儿去?”
“哦,去牛津。他在那儿上过大学,他说要带我去各个学院转转。”
菲利普记得他曾经建议到牛津去玩一天,她却断然拒绝,说她一想到那儿的风景就觉得厌烦。
“看来你们会遇上好天气的。眼下那儿一定很好玩的。”
“我已经尽力劝他去了。”
“为什么不再试试?”
“要不要说是你要我们去的?”
“我认为你不应该说得这样直截了当。”菲利普说。
她停了两分钟,看着他。菲利普竭力以友好的眼光看她。他憎恨她,蔑视她,但又一心一意地爱着她。
“我把我的打算告诉你吧,我去看看他是否能行,要是他说行的话,我明天就来取钱。你什么时候在家?”
“午饭后我就回来等你。”
“那好。”
“你衣服和房租的钱我现在就给你。”
他走到书桌旁,拿出手头所有的钱。那件衣服是6畿尼,还有她的房租和食物,以及小孩一星期的生活费,他给了她8镑10先令。
“多谢。”她说。
她离开他走了。
LⅩⅩⅦ 在医学院的地下室吃过午饭后,菲利普回到自己的屋里。那是星期六下午,女房东正在打扫楼梯。
“格里菲思先生在吗?”他问道。
“不在,先生,今天早上你走后不久他也走了。”
“他不回来了吗?”
“我想不会回来了,先生。他把行李带走了。”
菲利普不明白格里菲思这么做是什么意思。他拿起一本书读了起来。这是伯顿写的《麦加之行》,是他刚从威斯敏斯特公共图书馆借来的。他读了第一页,却不知所云,因为他心不在焉。他一直倾听有没有人按门铃。格里菲思不带米尔德里德就回坎伯兰老家了吗?他不敢存这样的希望。米尔德里德不久就会来取钱。他硬着头皮继续读下去,竭力地集中自己的注意力。这样一来句子倒是灌进脑子里了,可是其意思却由于他忍受着痛苦的困扰而走了样。他多么希望没有作出给钱的可怕建议啊,然而既然作出了,他没有勇气收回。这倒不是为了米尔德里德,而是为了他自己。他身上有一种病态的任性,驱使着他去做他决心要做的事。他发觉读了3页书,脑子里却一点印象也没有。他又翻回来,从头读起:发觉自己翻来覆去老是读着同一个句子,而今这句子同自己的思绪交织在一起,犹如一场恶梦中反复出现的一个公式。他唯一能做的事就是躲到外面去,直到半夜才回来。这样,他们就走不成了。而他在想象中看到他们每小时都上来打听他是否在家。想到他们的扫兴和失望的样子他心里感到乐滋滋的。他机械地重复着那个句子。可是他不能这样做。让他们来拿钱吧,那时,他就可以知道人类可能堕落到什么地步。现在他再也读不下去了,简直连字都看不见了。他背靠着椅子,合上眼睛,痛苦得昏昏沉沉,等待着米尔德里德的到来。
女房东走进来。
“先生,你想见米勒太太吗?”
“叫她进来。”
菲利普打起精神来接待她,一点儿也不露声色。他一时情不自禁地想给她跪下来,抓住她的手,哀求她别走。但他知道没有什么办法能打动她的心;她将会把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告诉格里菲思。他感到羞愧。
“喂,出去旅游的事怎么样了?”他乐呵呵地问道。
“我们就要走了,哈里在外头。我告诉他你不愿意见他,因此他避开了。可是他想知道能不能进来一会儿和你告别。”
“不,我不见他。”菲利普说。
他看得出来,她不在乎他是否见格里菲思。既然她来了,他就要快点打发她走。
“喏,这是5镑,我要你现在就走。”
她接过钱,说声谢谢,掉头离开了房间。
“你什么时候回来?”他问道。
“呃,星期一。那时候哈里得回家。”
他知道,他所要说的话是丢脸的,无奈心中充满着妒嫉和欲望,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了。
“那时候我能见到你吗?”
他说话时难免带着恳求的腔调。
“当然行啦,我一回来就告诉你。”
他同她握了握手。透过窗帘,他看见她跳进一辆停在大门旁边的四轮马车。马车辘辘地走了。随后,他一头栽在床上,双手捂住脸,泪如泉涌。他恨自己。他擤紧拳头,扭动着身子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但是他忍不住,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般的啜泣。
他终于站起来,精疲力竭,羞愧万分,他洗了脸,喝了一杯威士忌掺苏打水饮料。尔后他觉得好受些了。这时,他看见了放在壁炉架上的去巴黎的船票。他一把抓起船票,一气之下把它们扔进炉子里。他知道,船票本来是可以退钱的,但是毁了船票他心里倒觉得解恨。接着,他走出去想找个人在一起。俱乐部空空如也。他觉得除非他找个人来聊天,否则他会发疯的。但劳森在国外。他又往海沃德的住处走去:开门的女仆告诉他,他已经到布赖顿度周末去了。然后,菲利普到美术馆去,不巧快要关门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心烦意乱。他想起这时格里菲思和米尔德里德正在去牛津的路上,面对面坐在列车上,兴高采烈的。他回到寓所,可是这儿使他充满恐惧,他曾经在这儿伤心痛哭过。他想重新读伯顿的那本书。可是他一边读着,一边不断地对自己说我多傻呀。是他建议他们走的,是他供给他们的钱,还是他强塞给他们的呢。当初,他把格里菲思介绍给米尔德里德时,他该知道会产生什么后果。光是自己灼热的恋情就足以激起别人的欲望了。这时候,他们该到牛津了。他们将会住到约翰大街的一家公寓里。菲利普不曾到过牛津,可是格里菲思对他谈得太多了,他完全知道他们要上哪儿。他们将到克拉伦登餐馆用餐。格里菲思要狂欢闹饮时习惯到那儿去用餐。菲利普在查宁十字广场附近的饭馆胡乱吃了点东西,他决定去看戏。后来,他挤进一家剧院的后座,这家剧院正在上演奥斯卡·王尔德的一出戏。他不知道米尔德里德和格里菲思那天晚上是否去看戏。反正,他们得设法消磨时光的。他们俩都太蠢了,光聊天是满足不了他们的:回想起他们的庸俗下流,臭气相投,他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他心不在焉地看着戏,每次幕间休息都要喝威士忌,借酒浇愁。他不习惯喝酒,酒性很快就发作了,他喝得酩酊大醉。他的醉态时而狂暴不羁,时而愁眉苦脸。散场后他又喝了一次,他不能去睡觉,也知道睡不着。他害怕他那生动的想象力会在他眼前呈现出种种画面。他尽力不去想他们。他知道自己喝得太多了。这时,一种想干出一些可怕的、下贱的事儿的欲望攫住了他的心。他想滚到路边的臭水沟里去,他浑身渴望着发泄一通淫秽的兽性,他想趴到地上。
他心里满怀着愤怒和悲哀,醉醺醺的,拖着那只跛脚朝皮卡得利大街踉跄走去。他被一个油头粉面的妓女拦住。她挽着他的胳臂。他破口大骂,狠狠地将她推向一边。他继续走了几步,然后停下来。她和别的女人还不是一样!他后悔对她说了那么粗鲁的话。他走到她跟前。
“喂。”他开口道。
“见鬼去吧!”她说。
菲利普哈哈大笑。
“我只是想问你今晚是否愿意赏脸和我一块吃饭。”
她惊奇地看着他,犹豫了一会儿,她看出他喝醉了。
“我不介意。”
她竟使用了米尔德里德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他觉得有趣。他带她到一家他过去经常和米尔德里德吃饭的饭馆,他注意到,当他们一道走路时,她的目光老是往下看着他的跛脚。
“我有一只脚是跛的,”他说,“你感到厌恶吗?”
“你是个怪人。”她笑着说。
他回到自己的寓所时浑身骨头都在酸痛,头疼得犹如被一只榔头在敲打一般,他差一点尖叫起来。他又喝了一些威士忌加苏打水来镇定自己,然后才爬上床,不久便酣然入睡,一夜无梦,直睡到第二天中午。
LⅩⅩⅧ 星期一终于到了,菲利普以为漫长的折磨结束了。他查阅了列车时刻表,发现格里菲思那天晚上能赶回家的最后一趟车是下午1点后不久由牛津发出,他估计米尔德里德会乘几分钟以后的一趟列车回伦敦。他真想去接她,可是他想米尔德里德也许喜欢独个儿地待上一天;说不定她在晚上会给他来一封短信,说她已回来了,假如没来信,他第二天早晨会去她住处找她:他不敢贸然行动。他对格里菲思恨之入骨;至于米尔德里德,尽管以往的一切所为,却只怀有心酸的欲望。现在他庆幸海沃德星期六下午不在伦敦,不然,他心慌意乱,为寻找人生的安慰,会抑制不住把一切都告诉他,而海沃德准会对他的软弱感到惊讶,准会蔑视他。也许对于他竟然能容忍一个委身于第二个男人的女人作情妇而感到震惊和恶心。震惊和恶心算得了啥呢?只要能满足自己的欲望,他预备作任何妥协,准备蒙受更辱没人格的耻辱。
到了傍晚,他身不由己地违心地走向她的住处,他抬头往她的窗口张望,屋里黑洞洞的。他不敢冒昧去问她是否回来了。他坚信她的诺言。可是第二天早晨她没来信。大约中午他拜访时,女佣人说她尚未回来。他真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他知道,格里菲思前天就一定得回家,因为他要在一次婚礼上充当男傧相,况且,米尔德里德没有钱。他心中反复考虑着各种可能发生的事。他下午又去了一回,留了一张条子,请她当天晚上和他一块吃饭,措词口气平和,好像上两星期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似的。他在条子中提及他们会面的地点和时间,并抱着她会守约的一线希望:虽然他等了一小时,她还是没来。星期三早晨,他不好意思再到她屋子打听,便差个信童带一封信去,并吩咐他捎个回音。可是,一小时后信童原封不动地拿着菲利普的信回来了,说那位太太尚未从乡下回来。菲利普简直气疯了。最后的这一骗局真叫他受不了。他反复地喃喃自语,说他厌恶米尔德里德。同时,将这一新的失望归咎于格里菲思。他对他恨之入骨,以至他体味到了谋杀的快乐:他踱来踱去,考虑如何在一个漆黑的夜晚冲向他,将一把刀子戳进他的喉咙,不偏不倚戳在颈动脉上,让他像一条狗一样死在街上,这该多开心!菲利普伤心、气愤得发昏了。他并不喜欢威士忌,可是他喝它以麻醉自己。星期二和星期三晚上他喝得醉醺醺地上床睡觉。
星期四早晨,他起得很迟。他睡眼惺忪、脸色灰黄、懒洋洋地进入会客室看有没有信件。当他见到格里菲思的笔迹时,一股奇特的感情涌进了他的心。
亲爱的老兄:
我几乎不知道该如何给你写信,然而又觉得非写不可。我希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