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后-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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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知道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温特说。
“啊!和您大有关系,我的叔叔,我完全可以肯定这一点,您马上便会同意我的看法的,”他带着微笑说道,这种微笑使得听话的对方毛骨悚然。“我第一次在伦敦去您家的时候是想问您我的财产怎么样了;第二次来见您,是为了问您是什么事情玷污了我的姓氏。这一次我来找您,是要提一个比那些问题更加可怕的问题,是要像上帝对人类第一个杀人凶手说的那样,‘该隐,你对你的弟弟亚伯怎么样啦?380’对您说:勋爵,您对您的嫂嫂怎么样啦?您的嫂嫂,就是我的母亲。”
在对方烧着怒火的眼睛逼视下,温特向后退。
“您的母亲?”他说。
“对,我的母亲,勋爵,”年轻人狠狠地点点头,回答说。
温特竭力克制注自己,他回想着那些往事,好增添新的仇恨。他大声说道:
“您要寻找她的下落,坏蛋,您去地狱打听吧,也许地狱会回答您的。”
年轻人走进房间,一直走到温特勋爵跟前,他面对面地叉起胳臂。
“我已经问过贝顿的刽子手,”摩尔东特说,他声音低沉,脸色因为痛苦和愤怒变得苍白,“贝顿的刽子手回答了我提的问题。”
温特仿佛遭到了雷击一样,倒在一把椅子上,他想说话却说不出来。
“是不是这样?”年轻人继续说,“有了那句话,一切都清楚了,有了那把钥匙,深渊也打开了。我的母亲继承了她丈夫的财产,您就杀死了我的母亲!我的姓氏应该让我得到我的父亲的遗产,您就不许我再姓原来的姓,接着,您取消我的姓氏的同时,霸占了我的财产。您不认我这个侄子,我现在不再惊奇了,您拒绝认我,我也不再惊奇了。一个人掠夺了别人的财产,再叫那个失去财产、一贫如洗的人侄子是不妥当的;一个人做了杀人凶手,再叫那个因此成为孤儿的人侄子是不妥当的!”
这几句话产生的反应却和摩尔东特预料的完全相反,温特想起米莱狄那个恶魔的所作所为,他就显得十分冷静而又严肃,站了起来,用他的严厉的目光压住了年轻人的狂热的目光。
“先生,您想进一步了解这个可怕的秘密吗?”温特说。“好吧!……您要知道,您今天刚刚问到我的那个女人是怎么样的人,这个女人非常可能亲手毒死了我的哥哥,为了想得到我的财产,她竟想杀死我,这些我都有确凿证据。您对这个有什么说的?”
“我要说她是我的母亲!”
“她鼓动一个原来是很正直,善良和纯洁的人用匕首刺死不幸的白金汉公爵381。对这件我有确凿证据的罪行,您有什么说的?”
“她是我的母亲!”
“回到法国以后,她在贝顿的圣衣会女修道院里毒死了她的一个仇敌热爱的年轻妇人382。这件罪行难道还不能使您信服惩罚是公道的吗?这件罪行,我也有确凿证据。”
“她是我的母亲!”年轻人叫道,他这三声叫唤,一次比一次有力。
“总之,她一再杀人,腐化堕落,神人共愤,还像一头嗜血的豹那样危险,最后她死在那些她曾经给他们带来悲痛的人的手中,那些人可从来也没有伤害过她一根毛发,她遇到了她的可怕的罪行召来的审判官。您见到的那个刽子手,把什么都告诉给了您的刽子手,如果他真的对您说了全部经过,他一定也会对您说,他在她身上报了他的受尽羞辱和自杀身死的哥哥的仇以后,如何高兴得全身颤抖。这是一个邪恶的女人,与人通奸的妻子,毫无人性的姊妹,杀人犯,下毒犯,所有认识她的人都憎恨她,所有接待她的国家都厌恶她,她为天地所不容,死有余辜,这个女人就是这样。”
摩尔东特克制不住,喉咙里不禁发出呜咽声,苍白的脸变得通红。他握紧拳头,满险是汗,头发像哈姆雷特383一样竖了起来。他狂怒地叫着说:
“先生,闭上您的嘴!她是我的母亲。她的放荡的行为,我不知道,她做的坏事,我不知道,她犯的罪行,我也不知道!我所知道的,就是我有过一个母亲,就是有五个人联合起来对付一个女人,趁着黑夜,偷偷地,悄悄地杀死了她,就像一批心狠手辣而一又胆小如鼠的家伙干的事!我所知道的,就是您也是其中的一个,先生;就是您也是其中的一个,我的叔叔,就是当时您和其余的人一样说,而且嗓门比他们还大:‘她应该死!’好,我现在警告您,您听好我说的话,它会牢牢地印在您的头脸里,叫您永远也不会忘记。这一次的谋杀夺走了我的一切,这一次的谋杀使我丧失了我的姓氏,这一次的谋杀使我一贫如洗,这一次的谋杀害得我堕落,变得凶恶无情,我首先要找您算帐,然后再找您的那几个同谋算帐,我以后会认得他们的。”
摩尔东特双眼发出仇恨的光芒,嘴边全是白沫,伸出拳头,又向温特跨前一步,这一步显得气势汹汹,咄咄逼人。
温特把手按在他的剑上,露出一个出生入死三十年之久的人才有的那种笑容,说:
“先生,您想杀我吗?那好,我倒可以认您是我的侄子了,因为您确实是您母亲的儿子。”
“不,”摩尔东特竭力放松脸上绷紧的神经和全身紧张的肌肉,恢复了原样,说,“不,至少现在我不杀您,因为杀了您我就找不到另外那几个人了。可是,等我认得他们以后,先生,您发抖吧,我已经手刃了贝顿的刽子手,我杀他的时候是毫不怜悯、毫不宽恕的,而他却是你们中间罪最轻的一个。”
说完这些话,年轻人走出房门,放轻脚步走下楼去,好不让人察觉。接着,在下面的楼梯平台上,他在托尼面前走过去,托尼正俯在栏杆上,等着他的主人一有叫声,就上楼去主人身边。
可是温特没有叫人。他已经精疲力竭,站在那儿,侧耳细听,当他听到马蹄声由近到远的时候,他这才倒在椅子上,说道:
“我的上帝!我感谢您,因为幸而他只认识我一个人。”
'注'
378 马雷区,是巴黎一个旧区名。
379 堂璜为西班牙一著名荒淫无耻的贵族,调戏总督一受封骑士之女,不遂,竟刺死总督。一次他路过总督墓前,戏邀总督塑像赴宴。总督塑像果去,雷电交加,大地裂开,堂璜堕入地狱。据此故事莫里哀曾写成剧本,莫扎特写成歌剧。
380 该隐,《圣经》故事中人类始祖亚当长子,因妒忌其弟亚伯,将他杀死。
381 见《三个火枪手》下册,米莱狄在英国被捕后,用花言七语,迷惑负责看守她的费尔顿,最后费尔顿竟中计,在她指使下杀死了白金汉公爵。
382 见《三个火枪手》下册,米莱狄毒死了达尔大尼央所爱的波那雪太太。
383 哈姆雷特,是莎士比亚著名悲剧《哈姆雷特》中的主人公,丹麦王子,其父为其叔害死,一心想报仇。
第四十三章 父子情深
在温特勋爵那儿发生这件可怕的事情的时候,阿多斯正坐在他的房间的窗旁,听着拉乌尔对他讲出门遇到的许多意外事件和战役中的详细情况。阿多斯臂肘支在桌子上,双手托着前倾的脑袭,仿佛在用眼睛和耳朵一起听。
听到叙述那些十分新鲜纯真的激动的感受,这位贵族的漂亮高贵的脸上露出无比幸福的神情。拉乌尔的充满青春活力的嗓音,充满美好的感情,就像悦耳的音乐一样。阿多斯听着听着,忘记了过去岁月中的不幸,也不再想到未来日子里会出现的阴云。他心爱的孩子的回来,仿佛使他的忧虑都变成了希望。阿多斯感到幸福,感到从未有过的幸福。
“布拉热洛纳,您参加这次大战役了吗?”从前的火枪手问。
“是的,先生。”
“您是说,战斗很激烈?”
“大亲王先生亲自冲锋了十一次。”
“他是一位伟大的军人,布拉热洛纳。”
“先生,他是一位英雄,我每时每刻都注视着他。啊!先生,叫做孔代,有这样一个好名字,真是了不起!”
“他镇静而又精神,对不对?”
“他像在阅兵时一样镇静,像在游乐会中一样精神,我们用平常走路的步子走近敌人,我们被禁止首先开枪。我们向西班牙人走去,他们待在一处高地上,短筒火枪贴着大腿。走到距离他们三十步远的地方,亲王转身对他的士兵说:‘孩子们,你们将要遭到一场猛烈的射击,可是,接下来,请放心,你们就可以把这些人全部打垮。’当时四下一片寂静,他让朋友和敌人都能听见他说的这几句话。接着,他高举起剑,喊道:‘吹进攻号!’”
“太好了,太好了!……一有机会,您也会这样做的,拉乌尔,对不对?”
“先生,我恐怕做不到,因为我觉得这样的行动太杰出太伟大了。当我们走到离敌人二十步远的时候,我们看到那些短筒火枪都垂下了枪口,就像长长的一根发光的线,是太阳照得枪筒闪闪发亮。‘慢步走,孩子们,慢步走,’亲王命令说,‘时间到啦。’”
“当时您害怕吗,拉乌尔?”伯爵问。
“是的,先生,”年轻人天真地回答说,“我觉着心里一阵冰凉,我一听到敌人的行列中发出用西班牙语说的‘开枪’的命令,就紧闭双眼,只想到了您。”
“真是这样吗,拉乌尔?”阿多斯紧紧握住他的手说。
“真是这样,先生。就在这时候,响起了一阵巨大的响声,仿佛地狱打开了似的,没有给打死的人感到烈焰的热气。我重新张开眼睛,很奇怪自己没有死,甚至也没有受伤,我们队伍中有三分之一的人躺在地上了,手脚受了伤,全身是血。这时候,我看到了亲王的眼睛,我便只想到了一件事,就是他在看着我。我使劲催马快奔,一直冲到敌军的队伍当中。”
“亲王对您满意吗?”
“先生,至少他是对我这样说的。他派我护送夏蒂荣先生回巴黎,夏蒂荣先生特地来向王后禀告胜利消息,并且带回缴获的敌人军旗。亲王对我说:‘去吧,敌人在半个月里是无法重新聚集起队伍来的。在这段时间里,我不需要您在身边。您去拥抱您爱的和爱您的人吧,您去对我的姊姊隆格维尔夫人说,她把您推荐给我,我谢谢她赠送给我的这件礼物。’这样我回来了,先生,”拉乌尔带着无限的深情,望着伯爵微笑,说,“因为我想,您一定很高兴再看到我的。”
阿多斯把年轻人拉到跟前,亲他的前额,就像亲一个少女一样。
“这样,”他说,“您有了良好的开端啦,拉乌尔,您有公爵做您的朋友,有一位法国元帅做您的保护人,有一位王族做您的统帅,就在您回到巴黎的同一天当中,您受到了两位王后的接见。对一个刚刚进入社会的青年来说,这简直太美妙了。”
“啊,先生!”拉乌尔忽然说道,“您使我想起一件我忘记了的事,因为我急于对您讲我打仗的事情所以忘记告诉您。’在英国王后那儿有一位贵族,听到我说到您的名字的时候,他又惊又喜地叫了一声;他自称是您的一位朋友,问我您的住址,就要来看您。”
“他叫什么名字?”
“先生,我不敢问他,可是,虽然他举止文雅,但是听他的口音,我认为他是英国人。”
阿多斯“啊”了一声。
他低下头,好像在回想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