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后-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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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萼闪闪发着光,另一个女人,干瘦,面色发黄,神情冷漠,她好像监督着前一个美女,她的脸是一个真正的陪媪291或者笃信天主的教徒的脸。
拉乌尔暗暗下了决心,不和那位有天鹅绒般的眼睛的美丽的少女说几句话,他就不离开客厅。由于他头脑里出现的一些古怪的念头,这位少女刚才使他想起了他的可怜的小路易丝,虽然这位少女和小路易丝一点也不相象。他把小路易丝留在拉瓦利埃尔城堡里受苦,在这些人当中有一会儿他竟把她忘记了。
在这段时间内,阿拉密斯已经走到助理主教跟前,助理主教笑容满面,对着阿拉密斯的耳朵低声说了几句话。阿拉密斯尽管很能控制自己,还是禁不住做了一个轻微的动作。
“您要笑,”雷兹先生对他说,“别人在看着我们。”
然后雷兹先生离开阿拉密斯,走过去和石弗莱丝夫人说话在她四周围着一大圈子人。
阿拉密斯装出笑容,好发现是哪些好奇的听众在注意他。他看到阿多斯也走到他曾经待过一些时候的窗洞里,于是他向右边说几句话,又向左边说几句话,非常自然地来到了阿多斯身边。
他们一聚在一起,就开始交谈起来,一面谈一面做出许多手势。
拉乌尔依照阿多斯原先对他的叮嘱,走到他们两个人跟前。
“这是神父先生读给我听的瓦蒂尔写的一首回旋诗,”阿多斯大声说道,“我认为好得无与伦比。”
拉乌尔在他们旁边待了一些时候,接着他走进石弗莱丝夫人四周的一群人中间。在她身旁,一边是波莱小姐,另一边是斯居代里小姐。
“是呀!”助理主教说,“我,我完全不同意斯居代里先生的意见,相反,我认为瓦蒂尔先生是一位诗人,面且是一位纯粹的诗人。他完全缺少政治思想。”
“决定好了?”阿多斯问。
“是明天,”阿拉密斯急忙回答。
“几点钟?”
“六点。”
“什么地点?”
“在圣芒代292。”
“是谁告诉您的?”
“罗什福尔伯爵。”
有几人走过来了。
“哲学思想吗?这位可怜的瓦蒂尔原来也是缺少的。我赞同助理主教先生的意见,他是一位纯粹的诗人。”
“是的,确实如此,他的诗才是非凡的,”梅纳日说,“不过,后代的人在钦佩他的同时,也会责备他有一点不是,那懂是使写诗的手法过于自由了,他不自觉地毁灭了诗。”
“毁灭,说得正对,”斯居代里说。
“可是,他的书信是怎样的杰作啊,”石弗莱丝夫人说。
“啊!在这方面,”斯居代里小姐说,“真是完美无缺。”
“的确是这样,”波莱小姐说,“但是这只限于他在开玩笑这一点,因为在书信体里,他没法一本正经,如果他没有生硬地叙述事情,您会同意是因为他完全说不好。”
“可是,您至少会同意,在开玩笑这一点上,他是无法模仿的。”
“那当然,”斯居代里一面说,一面捻着他的小胡子,“我只是觉得他的诙谐很做作,他的笑话过分庸俗。你们看看他的那篇《鲤鱼致白斑狗鱼书》。”
“更何况,”梅纳日说,“他的最好的灵感来自朗布伊艾府293。你们看《泽利德和阿希达莱》。”
“至于我,”阿拉密斯说,同时走近那一圈人,并且恭敬地向石弗莱丝夫人致敬,她用一个亲切的微笑回答他,“至于我,我还要指责他对待名人的态度太随便了。他经常冒犯大亲王夫人,阿尔布雷元帅先生,松贝尔先生,甚至王后本人。”
“怎么,冒犯王后?”斯居代里伸出右腿,好像做好准备迎敌似的,问道。“见鬼!我不知道这件事。他是怎么冒犯王后陛下的?”
“你们不知道他写的那首叫《我想》的诗吗?”
“不知道,”石弗莱丝夫人讲。
“不知道,”斯居代里小姐说。
“不知道,”波莱小姐说。
“确实,我相信王后只把它告诉了少数几个人,可是我却毫无疑问地得到了它。”
“您知道这首诗的内容吗?”
“我相信我记得起来。”
“说呀!说呀!”大家都催他。
“先说说事情是在怎样的情况下发生的,”阿拉密斯说。“瓦蒂尔先生坐在王后的四轮马车里,王后就和他两个人乘着马车在枫丹白露的森林里兜风,他故意装出一副在思索的模样,好让王后问他在想些什么,果然他达到了目的。
“‘瓦蒂尔先生,您在想什么呀?’王后陛下问道。
“瓦蒂尔微微笑了笑,煞有介事地只考虑了五秒钟,好使人相信他是即兴写成的,然后回答道:
‘我在想,您曾经饱受苦难,
如今命运又给您带来荣光,
不公正的岁月终于结束,
您理应得到人们的敬仰;
但侮毕竟享受过幸福,
当年您的爱情多美满,
我无法细细描绘,
只有诗可才能颂扬。’”
斯居代里、梅纳日和波莱小姐都耸耸肩膀。
“等一等,等一等,”阿拉密斯说,“一共有三节。”
“啊!就说是三段吧,”斯居代里小姐说,“它至多算是一首歌词罢了。”
“我在想,这位可怜的爱神,
始终让您使用他的武器,
现在凄惨地被远逐出宫廷,
失去了他的弓箭和魔力;
那些人对您多么忠诚,
您狠心和他们分离,
我在您身边苦苦思索,
我还有什么良策呢,玛丽?”
“啊!至于这最后几句俏皮话,”石弗莱丝夫人说,“我不知道它是否合乎写诗的规则,可是我请求宽恕他,因为写的是事实,如果有必要的话,奥特福夫人和塞内西夫人会站在我一边的,博福尔先生更不用说了。”
“得啦,得啦,”斯卡隆说,“这和我不再有关系了,从今天早上起,我就不再是她的病人了。”
“最后一段呢?”斯居代里小姐说,“最后一段呢?说说看。”
“就说,”阿拉密斯说,“这一位很高兴使用一些专有名词,以免引起误会。
我在想,我们都是诗人,
我们的思想总是很奇怪,
此时此刻,在这个地方,
您发现白金汉公爵走过来,
您该如何是好呢,
而您本来心情就不愉快
谁会失去公爵的宠幸?
谁会失去樊尚神父294的偏爱?”
听完这最后一节,大家对瓦蒂尔的放肆齐声发出一声叫声。
“可是,”那个有天鹅绒似的眼睛的少女低声说,“可是,不幸的是我认为这些诗句很美妙。”
这也是拉乌尔的看法,他走到斯卡隆跟前,涨红着脸对他说:
“斯卡隆先生,我请求您能够告诉我,这位年轻的小姐是谁,她是唯一独持已见的,尽管她面对着这么多的名流。”
“哈!哈!我年轻的子爵,”斯卡隆说,“我相信您是想向她提议建立一个攻守同盟,是不是?”
拉乌尔脸又红了。
“我承认,”他说,“我觉得这些诗句太美了。”
“它们的确很美,”斯卡隆说;“可是别说出来,在诗人们中间,大家是不谈这些事的。”
“可是我,”拉乌尔说,“我没有荣幸成为诗人,我是请问您……”
“对啦,是问那个年轻的女人是谁对不对?这是一位印度美人。”
“请原谅我,先生,”拉乌尔红着脸说,“可是我和以前一样什么也不知道。唉,我是一个外省人。”
“这就是说,您对夸张的言词并不怎么了解,而它们却从每个人的嘴里不断说出来,太好了,年轻人,太好了!不必想法子去懂得,那样做您会白费功夫的,等您懂得它们以后,应该希望别人不再说这种话。”
“这么说,您原谅我了,先生,”拉乌尔说,“您肯不肯告诉我,您叫做印度美人的是谁呢?”
“的确,这是一位人间少见的极其可爱的女人,她是弗朗索瓦兹·德·奥比涅小姐。”
“她是不是亨利四世国王的朋友,大名鼎鼎的阿格里帕295家里的人?”
“是他的孙女儿。她是从马提尼克岛296来的,所以我叫她印度美人。”
拉乌尔眼睛睁得老大,他的目光碰到了那位年轻女人的目光,她微微笑了笑。
大家继续谈瓦蒂尔的事。
“先生,”奥比涅小姐对斯卡隆说,仿佛要加入斯卡隆和年轻的子爵谈话似的,“您不欣赏可怜的瓦蒂尔的朋友吗?可是,请听听,他们是怎样一面赞扬他,一面却拔光他的羽毛。这个人剥夺了他的理性,那个人剥夺了他的诗艺,还有人剥夺了他的独创性,有的剥夺了他的喜剧感,有的剥夺了他的独立自主的思想,有的……天啊!他们会给这位像斯居代里小姐所说的完美无缺的人留下些什么呢?”
斯卡隆笑了,拉乌尔也笑了。那个印度美人对自己说的话产生的效果感到很吃惊,就垂下眼睛,恢复了她原来的天真的神态。
“这是一位才智过人的女人,”拉乌尔说。
阿多斯一直待在窗洞里,处身事外地观看着整个场面,嘴唇上浮现出轻蔑的微笑。
“请您招呼拉费尔伯爵先生过来,”石弗莱丝夫人对助理主教说,“我需要和他谈谈。”
“而我,”助理主教说,“我需要别人认为我没有在和他说话。我喜欢他,钦佩他,因为我知道他从前的冒险的经历,至少是其中一部分,可是我打算等到后天早上才向他致意。”
“为什么要等到后天早上呢?”石弗莱丝夫人问。
“明天晚上您就会知道了,”助理主教笑着说。
“的确,亲爱的贡迪,”公爵夫人说,“您说话就像《启示录》297一样。埃尔布莱先生,”她对阿拉密斯转过身来,说,“您愿不愿意今天晚上再做一次我的仆人?”
“怎么不愿意呢,公爵夫人?”阿拉密斯说,“今天晚上也好,明天也好,永远都可以,您盼咐吧。”
“那好!您去替我把拉费尔伯爵找来,我想和他说话。”阿拉密斯向阿多斯走去,然后和他一起过来了。
“伯爵先生,”公爵夫人把一封信交给阿多斯,说,“这是我答应给您弄来的信。我们的被保护人将会受到极好的接待。”
“夫人,”阿多斯说,“他受恩于您,真是太幸福了。”
“在这方面,您一点儿不用羡慕他,因为,我,我多亏了您才认识了他,”这位狡黠的女人带着微笑说,她的微笑使阿拉密斯和阿多斯想到了玛丽·密松。说完,她站起身来,叫人准备她的马车。波莱小姐已经走掉了,斯居代里也离开了。
“子爵,”阿多斯对拉乌尔说,“您跟石弗莱丝夫人走,请求她赏光握住您的手走下台阶,在向下走的时候您要对她表示您的感激。”
那位印度美人走到斯卡隆跟前,向他告辞。
“您这就要走了吗?”他说。
“正像您见到的,我是最后儿个走的。如果您有了瓦蒂尔先生的消息,尤其是好消息,请费心在明天告诉我。”
“唉,”斯卡隆说,“他可能现在已经去世了。”
“怎么会这样,”那个有天鹅绒般的眼睛的姑娘说。
“当然可能,他的赞美词已经做好了。”
他们笑着分手,年轻姑娘回过头来很关心地再看看可怜的瘫痪病人,瘫痪病人怀着深情目送着她。
人渐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