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后-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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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年轻人说,脸色都发白了。
“您可以去圣勒米夫人那儿代我向她告辞,同时您自已向她告辞。七点钟我在这儿等您。”
年轻人弯腰行礼,他脸上的表情显得既痛苦,又带着感激,然后他走出去给他的马装上鞍。
达尔大尼央呢,他一走到别人看不到他的地方,就从口袋里拿出那封信来,又看了一遍:
“立即回巴黎。
“朱·马……235”
“信写得干巴巴,”达尔大尼央喃喃地说,“如果下面没有一个附言,也许我还弄不懂这封信的意思呢,可是幸好有一个附言。”
他看了这个了不起的附言,它让他忘记了信里那句话的生硬的味道。
“附言:到布卢瓦,去国王的财务官那儿,告诉他您的姓名,并且向他出示此信,您将领到两百皮斯托尔。”
“毫无疑问,”达尔大尼央说,“我喜欢这种文笔,红衣主教的写信本事比我原来以为的要好得多。我们走吧,布朗舍,我们去拜访那位国王的财务官先生,然后再骑马快奔。”
“奔向巴黎吗,先生?”
“奔向巴黎。”
说完,两个人策马奔驰而去.
'注'
233 比格马里翁是神话中塞浦路斯一个名雕塑家。他热爱自己所作的女仙雕像,后来爱神维纳斯给了雕像一,活了的雕像成为他的妻子。
234 指黎塞留。
235 马……即马萨林。
第十八章 博福尔先生
下面我们叙述一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又是什么原因需要达尔大尼央回巴黎去。
一天晚上,马萨林依照他的惯例,在所有的人都退出去的时候,到王后那儿去。他走过侍卫室,侍卫室有一扇门通候见厅,他听见里面在大声说话想知道卫士们在谈什么事情,就像他一贯那样脚步很轻地走过来,推开了门,从门缝中伸进头去。
卫士们中间正在争论着。
“我向你们保证,”其中一个卫士说,“如果科瓦塞尔曾经预言过这件事,那么它就和已经发生过那样可靠。我不认识他,可是我听说过他不仅是一位占星家,而且还是一位魔法师。”
“见鬼,我亲爱的朋友,如果他是你的一位朋友,要留神,你给他帮了倒忙。”
“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别人很可能会对他起诉的。”
“胡说!今天人们可不再烧死巫师了。”
“不!我仿佛觉得已故的红衣主教烧死于尔班·格朗迪埃236。就是并不太久前的事情。我知道其中一些情况。我当时是烧死犯人的柴堆旁的看守,我亲眼看到怎样活活把他烧死的。”
“亲爱的朋友,于尔班·格朗迪埃不是一个巫师,他是一位学者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于尔班·格朗迪埃没有预言未来,他知道过去,有时候这更糟糕。”
马萨林点点头,同意这个说法,不过他很想知道他们谈论的是什么预言,所以站在原地投有走开。
“我没有对你说科瓦塞尔不是巫师,”那个卫士说,“可是我对你说,如果他事先宣布他的预言,那就是设法使预言永远无法实现。”
“为什么?”
“很清楚。如果我们彼此斗剑,我对你说:“我要对你直刺一剑,或者是低刺一剑237,’你自然会躲开。那好!如果科瓦塞尔为了好让红衣主教听见,大声说道:‘在某日以前,犯人某某将会逃掉,’很明显,红衣主教就会尽力采取各种措施来防止犯人逃跑。”
“唉!我的天主,”另外一个卫士说,他躺在一张长椅上,好像已经睡了,不过虽然他看起来很困,却没有漏听谈话中的一个字,“唉!我的天主,你们认为人能够逃脱他们的命运吗?如果老天爷注定好博福尔公爵应该逃掉,那么博福尔先生准会逃掉,红衣主教的任何措施都不会有一点儿用处。”
马萨林不禁哆嗦了一下。他是意大利人,也就是说他非常迷信,他快步定进卫士们中间,他们一见到他立刻停止了说话。
“诸位先生,你们在谈论些什么呀?”他和颜悦色地说,“我想,是不是说博福尔先生已经从监狱中逃出来了?”
“啊,大人,不是,”那个不轻信的士兵说,“眼前他投有逃,只不过说以后他可能会逃掉。”
“是谁说的?”
“喂,您把您的故事再说一遍,圣洛朗,”面朝着最早提到预言的那个人的卫士说。
“大人,”这个卫士说,“刚才我对这几位先生一字不漏地讲了我听说过的一个名叫科瓦塞尔的人的预言。他断定,不管看守得怎样严密,博福尔先生在圣灵降临节238以前准会逃走的。”
“这个科瓦塞尔是一个幻想家,一个疯子吗?”红衣主教说,脸上一直带着微笑。
“不是,不是,”这个卫士始终坚持相信他听到的话是正确的,“他曾经预言过许许多多事,后来都灵验了,譬如说,王后会生一位王子呀,科利尼先生和吉斯公爵决斗将会被杀死呀,最后还有助理主教将任命为红衣主教。怎么样!王后不仅生了第一位王子239,而且在两年以后,又生了第二位王子,科利尼先生也给杀死了。”
“对,”马萨林说;“可是助理主教还没有成为红衣主教。”
“没有,大人,”这个卫士说,“不过他将来会成为红衣主教的240。”
马萨林皱了皱眉头,那意思是说,他还没有戴上红色法冠呢241。接着,他说道:
“这么说,我的朋友,您的看法是溥福尔先生准会逃掉。”
“这确实是我的看法,大人,”这个士兵说,“如果大人现在把夏维尼先生的位置让给我,就是说做万森城堡的典狱长,我也不接受。不过,过了圣灵降临节,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没有比这样坚定的自信更加有说服力的了,这种自信甚至影响了那些原来将信将疑的人。马萨林呢,他不但不怀疑,我们已经说过,他还非常迷信。他满腹心事地走了出去。
“小气鬼!”靠在墙上的卫士说,“他装作不相信您的魔法师,圣洛朗,是为了不赏赐您什么,可是一回到他的房间里,他就要考虑怎样利用您说的预言替自己找好处了。”
果然不错,马萨林没有再向王后的房间走去,而是回到了他的书房里。他唤来贝尔奴安,命令他第二天拂晓派人把他安插在博福尔先生身旁的那个警官找来,那个人一到就立刻叫醒他。
那个卫士没有料想到他的手指碰到了红衣主教最疼的伤口上。博福尔先生关进监狱五年来,马萨林没有一天不想到他迟早总会出狱。谁也不能把亨利四世的一个孙子242囚禁一辈子,尤其是亨利四世的这个孙子才三十岁。可是,他用什么方法出狱呢,在他囚禁期间,他对那个关他入狱的人该积聚了多少仇恨。他富有,勇敢,自负,女人都爱他,男人都怕他,马萨林逮捕了他,使他无法享受一生中最美好的年月,因为他不是在生活,而是在坐牢!在这段时期内,马萨林对博福尔先生加强了监视。不过,他就像寓言中的守财奴那样,在他的财宝旁边简直无法入睡。好多次,他在半夜里突然惊醒,因为他梦见有人从他这儿抢走了博福尔先生。于是他急忙询问,每次他听到的消息都是这个犯人在玩球,喝酒,唱歌,真是不可思议,他听说后痛苦极了;而且这个犯人在玩球、喝酒和唱歌的时候,总要停下来发誓说,要马萨林为强迫他在万森监狱里这样享乐付出高昂的代价。
这个想法在首相睡觉的时候一直缠住他,因此早上七点钟,贝尔奴安走进他的卧室唤醒他以后,他第一句话便是:
“嗨!出了什么事?是不是博福尔先生从万森监狱逃走了?”
“大人,我想没有,”贝尔奴安说,他始终保持着官场上的那种镇静的态度;“不过,不管怎样,您就会知道关于他的情况了,因为今天早上派人去万森监狱找的警官拉拉梅已经来了,正在外而听候大人的命令。”
“把门打开,叫他进来,”马梦林说,他把枕头放舒服,好坐在床上接见。
那个警官走了进来。他长得又高大又粗壮,胖胖的脸,气色,很好。他态度冷静,倒叫马萨林感到不安。
“我看这个家伙的样子完全像一个像瓜,”他自言自语说。
警官站在门口,一声不出。
“先生,走过来,”马萨林说。
那个警官遵命向前走。
“您知道别人在这儿说些什么吗?”红衣主教继续说道。
“知道,大人。”
“听好!有人说博福尔先生将从万森监狱逃走,如果他还没有这样做的话。”
警官脸上显出十分惊愕的神情,把小眼睛和大嘴巴都张得老大,好细细领会红衣主教大人赏脸对他讲的这句笑话是什么含义,接着,他对这样的假设无法再保持严肃的态度,不禁哈哈大笑,可是,这样一笑,他的粗壮的手和腿都抖动起来,仿佛得了很厉害的热病一样。
这样放声大笑,有点儿不大恭敬,马萨林却非常高兴,不过他脸上始终显得十分庄严。
等到拉拉梅痛痛快快笑好以后,他揩了揩自己的眼睛,他认为应该开口说话,同时为自己笑得失礼辩解了。
“大人,逃走!”他说,“逃走!大人难道不知道搏福尔先生关在什么地方吗?”
“不,先生,我知道他关在万森城堡的主塔里。”
“对,大人,关在一间有七尺厚的墙壁的房间里,窗子上全是交叉的铁栅,铁条像胳臂一样粗。”
“先生,”马萨林说,“只要有耐心,任何墙壁都打得穿,只要有一根表的发条,就能锯断铁条。”
“可是大人也许不知道他身边有八名看守,四名在他的前室里,四名在他的卧室里,这些看守日夜不离开他。”
“可是他要走出他的卧室的,他要打槌球,他要打网球!”
“大人,这些都是允许犯人们玩的娱乐活动。不过,如果大人愿意的话,那就禁止他玩。”
“不必,不必,”马萨林说,他担心取消博福尔先生的这些娱乐以后,万一有一天他的犯人出了万森城堡,将会更加恨他。“不过,我想问问他和谁一起打球。”
“大人,和看守官,或者和我,或者和别的犯人。”
“打球的时候,他没有走近过围墙吗?”
“大人您不熟悉那些围墙吧?它们有六十尺高,我怀疑,除非博福尔先生活得不耐烦了他才会从墙上跳下去,宁愿摔断脖子。”
“嗯!”红衣主教开始放心了,“我亲爱的拉拉梅先生,您说……”
“我说,除非博福尔先生有法子变成一只小鸟,我才相信他能逃出去。”
“要小心!您的保证说得太早了,”马萨林说,“博福尔先生曾经对送他进万森城堡的看守们说过,他以前经常想到一旦他被捕入狱,他可以找到四十种越狱的方法。”
“大人,如果这四十种方法当中,有一种是有效的话,”拉拉梅回答说,“他早就逃出去了。”
“哈哈,这个人不像我原来想的那样蠢,”马萨林低声地说。
“此外,大人也许忘记了夏维尼先生是万森城堡的典狱长,”拉拉梅继续说,“夏维尼先生可不是博福尔先生的朋友。”
“是这样,不过夏维尼先生眼前暂时不在城堡里。”
“他不在那儿,我在那儿。”
“可是,您也不在的时候呢?”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