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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亲爱的日子-第7章

小说: 亲爱的日子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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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问宝马呢?“给她了。”房子呢?“房子嗳,当初她要在户头上写她的名字,我没那么蠢,留了一手,是我的名字。她拿不走。”
  生日过后不久,我到郭朋友家里去玩,陈中又带了个妹子来,“我女朋友,姓汪。”汪妹子长得好,也高大,只是丰满得有点过头。郭朋友附在陈中耳边上说:你这回是大面积娱乐呵!说得陈中笑得差点背过气去。后来跟陈中在一起打三打哈。汪妹子坐在他椅子的扶手上观战。“你小心扶手会断呵。”陈中在她肥屁股上拍了一把。打着打着牌,陈中同我说,你那位上海来的朋友嗳,真的冒失。长沙又不是上海,他那样烧钱,投下去一个多亿,好喽,现在全都关张了。走麦城呵,走麦城。我说哦,难怪他没了音讯。“还欠了老子的顾问费哩。”听他的话还有点怪罪我的意思。我说,唉,钱这东西嘛……他打断道,算了,他一个多亿都丢了,我这点小钱算个屁。我说有失必有得嘛,你看你情场几多得意。他歪头瞄一眼汪妹子,伸手在她肉肉的下巴上扭了一把,说,小汪如何?郭朋友听这一问就笑了起来。陈中愣一下,也跟起大笑,笑得众人半天没回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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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武
好多年前我在二鞋厂挂职锻炼,为期一年,同厂里的干部职工皆混得相当熟,同厂长周晓华与书记邓武混得尤其酽。厂里安排我一间办公室,隔壁就是周厂长,再过去一间是邓书记。我没事就坐到他们的办公室里扯谈,手里握住一只保温杯,嘴角叼支烟。二鞋厂到后来终于是垮掉了,但在那时,生产上却也相当红火,年年被系统评为先进,做出来的布鞋皮鞋市面上也蛮受欢迎,以后的日子根本不能料到。周晓华跟邓武是一对极好的搭档,周主外,邓主内,配合得相当默契。一般单位,两个一把手之间总有些筋筋绊绊的矛盾,闹得厉害的,甚至相当对立,亦就是所谓的“窝里斗”。但二鞋厂没有。二鞋厂上上下下皆很齐心,气氛甚是融洽。周厂长当过兵,做起事来雷厉风行。邓书记读过电大,白白净净,书生气质,作风是一派春风化雨,与他的名字反差蛮大。呆了一段时间,才晓得邓武三十五六了还没成家,亦不谈恋爱。他很多才,会书法绘画,亦会弹琴唱歌,偶尔还写一些诗,我看过,还蛮有那么一点意思的。鞋厂多女工,漂亮妹子一大把,爱慕她们书记的不在少数。工会组织青工活动,到公园里划船,到岳麓山爬山,一群妹子总是叽叽喳喳地围着邓武。他跟她们皆相处得极是欢畅,亲昵无比又绝无私情。周晓华总想怂恿他在其中找一个意中人,邓武摆摆手:“此事莫谈。”周晓华摇脑壳:“你嗳,你这个人嗳!”叹深深的一口气。我也发现了这个问题,这邓武儒雅清秀,又多才多艺,何解一谈到找对象就讳莫如深了呢?是不是有什么心理障碍呢?
  有回我坐到周晓华的办公室,就问起了他这个问题。“他嗳,他这个人嗳,”周厂长叹气道,“么子都好,就是不谈恋爱不结婚,急死人!”我说那总有个么子原因吧?“原因是有,唉,原因,原因,说起来话长。”周厂长又叹道。后来周厂长起身兑了茶,瞄一眼门外,跟我说开了,我这才晓得原来邓武坚拒爱情的原因所在。邓武是双胞胎,比他出世早一刻钟的哥哥叫邓文。二人情同手足。他父亲给兄弟俩取名的时候没料到,“文”的尚武,“武”的尚文,恰得其反。后来父亲“*”那年得肝病去世,不久兄弟俩下放湘北的农场。在知青点,两人同时爱上了一个叫小珍的妹子。或者反过来说,小珍也同时爱上了这两兄弟。邓文爱打架,邓武爱读书,她是文亦爱,武亦爱。两兄弟后来发觉双双皆爱得难舍难分,却又如何来取舍呢?于是邓文打算退出,邓武亦要退出,那一阵两人皆很痛苦,小珍尤其痛苦。对她来讲选择不是那么容易的。对他们来讲放弃亦不是那么容易的。总之,曲曲折折之后,邓武转到了另一个农场,他瘦了一身肉,选择了离开。三个人的痛苦最终换得来两个人的幸福,而全部痛苦由邓武一人承担。后来招工回城,邓文与小珍结了婚。邓武是婚礼上第一个醉倒的,躺在床上困了两天两晚。他娘着急,托人给他做介绍,而他一个都不见。他跟娘说,我一个人过得蛮好,你郎家不要操心。谁都晓得,他邓武心里只装了一个小珍,已容不下别的女人。兄嫂二人对弟弟充满感激,亦充满内疚,遂对他无微不至关心。小珍的妹妹亦喜欢邓武,邓文与小珍也想结了这门亲,但邓武仍是谢绝。邓文夫妻无话,默然长叹,只望时间能抚平老弟心口的创痛。后邓文生了个妹子灿灿。邓武待灿灿视同己出,逢星期天谁都莫插手,由他带着到这里玩那里玩,灿灿爱吃什么就给她吃什么,爱穿什么就给她穿什么。众人亦都晓得,他这叫移情。皆不做声,由他慢慢释放自己。邓武把全部精力用在工作上,加班加点,宵旰劬劳,深得工人们爱戴。忽一日上级要把邓武调到一个经营不善的纺织厂去当书记兼厂长,找周晓华谈的时候周厂长不同意,说我们这么好的搭档你们不要拆了。又找邓武,邓武亦舍不得走,但组织上的决定,不能不服从。走的那天厂里开欢送会,周晓华在台上唱 《送战友》,唱得眼泪双流,座中亦皆是江州司马青衫湿。那天的场面实在动情,令人感佩。很有意思的是邓武调离之后,就再也没有踏进二鞋厂的门槛过。但碰到鞋厂的老同事,依旧亲切无比。他亦常到周晓华家里去玩,带着小灿灿。过了两年,他母亲又去世了。母亲临终前的遗嘱是叫他找个堂客,安生过有家庭的日子。兄弟俩皆是孝子,母命难违。邓文再给邓武做个介绍,这回邓武就不再推托了。那年邓武结婚,我们皆去道喜。邓武的模样却很失神,并无满脸喜气。又过了两年,一个消息传来大家皆不相信,说邓武被双规了,是经济上的麻烦。邓武去了那家纺织厂后,工作大有起色,还了欠账还有赢利,年终的时候市里奖励他二十万,他拿了给全厂职工发奖金,自己分文未取。这样严明的一个人,经济上怎么会犯错呢?后来听说是厂里搞基建,一个承包商提了十万块钱给他说是感谢。他本人不在家,老婆糊里糊涂地接了。他晓得后几次找那承包商还钱。承包商躲着不见面。后来忽然承包商出事了,在公安局招行贿的事,说给邓武送了十万,纪检的人遂将邓武双规起来。到后来这事怎么也说不清楚,邓武于是被撤职,并判了八年。我从此再没见到过他。
  前一阵子北京一个朋友回长沙了,喊我去吃饭,说也不是他请客,是他一个姓陈做房产的朋友请客。去的地方是一个酒店,正是那陈朋友开的。吃饭时门口一个人影一闪而过,我放下筷子追出门,电梯门叮地一响,却不见了那人。我朋友问我怎么回事。我说好像见到一个熟人。他问是谁。我说好像是邓武。那姓陈的朋友道,哦,邓武呵,可能是他,他在这里当总经理,是我聘来的。我问:在你这里?他出来了?“出来了,我请他做事,帮他一把。他是个好人,就是运气不大好,倒了霉。”原来这朋友开发了这里一片地,建成酒店同商业一条街。他跟邓武兄弟皆是农场里的知青,晓得邓武很冤,想办法把他弄了出来,又有心托他一把,遂请他来管理公司的物业。“他呵,刚一进去,他老婆就跟他把婚离了。”陈朋友又说起邓武的事,“他无所谓,离了就离了,反正他也一天没爱过她。”我说我晓得他何解不爱她。陈朋友道:“是咧,他心里装了另外一个人咧。”
  北京回来的朋友一脸讶异,仿佛听人说天书。他当然不认得邓武。
  

杜鹃(1)
老沈年轻时爱运动,尤其羽毛球打得好,市里业余比赛,他还拿过亚军。如今五十多了,人澄了下来,只爱喝茶,没事就一个人坐到天心古阁城楼旁的茶馆里,慢慢品茗,慢慢透过窗子看人世刹那的风景。偶尔亦叫上一两个朋友来扯谈,一坐就坐上大半天。那天他叫我,我亦浮生无事,就过去陪他喝茶。窗外车来车往,两边道上,人仿佛从地下涌出来的暗河,流过去又淌过来,很是激涌。又岳麓山远远卧在天底下,伸展了它的手同脚。我说你真悠闲,一个人同诸葛丞相唱《空城计》一样:我站在城楼观山景。蛮有味来。老沈微笑,问我喝生普还是熟普。右手举起来,甩了两圈,左手按在右肩上。“我如今到底老了,这只手忽然痛得莫名其妙,昨日去钓鱼,一条还不到两斤重的草鱼,硬是扯它不上来,手痛得要脱了一样的。”他说着,做动作示意那右手的痛不可彻,眉头亦皱得很夸张。我说老了老了我们都老了。他同意地点着头,伸左手食指按桌上的铃,唤来服务员给我泡茶。我没叫普洱,叫的是德国*茶,又加蜂蜜,试试洋口味。服务员拿来的茶具是玻璃壶,放到酒精灯下煮。壶里是一只沥斗,盛了金黄的*。老沈说,他也有一把这样的玻璃壶,一模一样。忽然好似触景生情,道:“你说有不有味,人世上好多事情讲不清。”我问他么子事。他说一天他失手把壶里的玻璃沥斗打烂了。他老婆就怪他毛手毛脚。他说明天去配一个沥斗不就行了?生么子气啰。老婆说沥斗打烂了没的配,要买就要买一把整壶咧。第二日老婆还耿耿于怀,中午吃工作餐时就跟同事谈起这桩事,也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同事中一个名叫杜鹃的,吃完饭把碗筷一放,出去一会儿转回来,从包里拿出一个一模一样的沥斗,说:“就是这东西吧?跟你搞了一个来。”同事目瞪口呆,又面面相觑。老沈道:“你晓得我老婆的同事何解吃惊啵?你晓得那杜鹃说的‘搞’是指么子啵?——就是‘偷’咧!”我眼睛大了,说,偷?你老婆的同事未必是做贼的嗳?老沈说人就怪在这里,她根本不是贼,但又偏生喜欢偷东西。我说偷东西未必不是贼嗳?老沈道所以我说人世上好多事情讲不清哩。“你没见过杜鹃,漂漂亮亮一个女人,常到我家里来玩,三十刚刚出点头,老公还是政府的一个处长,娘家一屋人都是做生意的,有的是钱,家里条件比你我强得哪里去了。她根本没有要偷东西的前提。平时看着她吧也好正常,就是去不得商店超市,一进去了,她就要顺手偷点东西出来。我老婆单位上的人都晓得她有这毛病,就都劝她,说你么子都不缺,何解你要去拿超市里的东西呢?——她们一般都不在她面前提‘偷’字,怕伤了她的自尊。她怎么说呵,她说我也不晓得是何解,一看见货架上的东西血就往脑壳上头涌,两只手就不受控制,见到顺眼的就想往包里放。每回拿了东西我就兴奋得不得了,比马路上捡到钱包还兴奋——捡到钱包我保证交警察,但是拿东西我就觉得好过瘾、好满足,而且好幸福。我是不是有病嗳?那些堂客们就说,肯定有病,你要到医院里去看看咧。她说丑,我如何开得口。奇怪的是报纸上经常报道超市里捉到了贼,但是偏生她一回都没被捉过。她晓得么子东西偷得,么子东西偷不得,一偷警报器就会响。她自己也说,要是被人捉住了,那就丑来,那我老公肯定会跟我离婚来。堂客们就说,是的喽,你何必要去拿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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