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驭江山:和亲王妃-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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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妃?!”我惊叫差点咬着舌头,“母妃,你是说?……还有机会出去?”
“娘亲只而已。”母亲似乎不以为意,“快弹你的琴去,娘亲好久没有听过了。”
我越觉得母亲奇怪,在冷宫近十年,一直安于此处,今日突然说出有朝一日出宫,须知冷宫自本朝以来皆无废妃出宫先例,多数废去封号的妃**人打入冷宫,不出几年,要么病死,要么垂垂老死。让我弹琴倒罢了,清晨刚弹过一曲,给我指点了一下,此时却说有好久没听过。
我缓缓起身,边往琴边走边偷望母亲神色,并无异常。
忆起母亲最近种种,我心中突然升起不祥之感。心随时开始怦怦乱跳,手足冰凉,坐在凳子上,腿依然抖个不停。
此时,母亲站了起来,望着天边的浮云,若有所思。
我望着母亲苍白的面容平静之余多了一份坚定。
我平静了一下心情,手刚要附上古琴,听见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似乎有人来了,急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门前,似乎停了下来,悄无声息。
这还不是送饭的时辰,谁会过来?我疑惑地看向母亲,母亲看向门边,眼刹那一亮,只是不动声色。
一会,门外传来太监的尖细声音,“贵妃娘娘驾到——”
大门豁然打开,莲步轻移间,一个淡紫色身影进了门。
来不及细想,甚至还来不及看清来人的面容,就和母亲迎上去,双双低头跪下去,“见过贵妃娘娘。”
我的眼角所扫之处,不过是一袭明媚的紫衣。
“姐姐快起来。”贵妃娘娘弯身扶起母亲,我也站了起来。定睛一看,虽然时隔多年,但还是认了出来,居然是二皇兄梁文宣的生母常贵妃。
她生性淡泊,甚少与人往来。只是她亦通晓音律,在宫中与母亲倒是有几分谈得来,但来往并不多。
身后太监抬来椅子,放在常贵妃身后。
常贵妃拿出手绢稍一遮嘴,轻咳一声,这才吩咐道,“本宫奉皇上之命,今日来探望沈氏。”稍停,转眼对后面的太监侍女说,“本宫有话问沈氏,你们都下去吧。”
待人走尽,门也轻微给关上。
常贵妃这才落座,望向母亲,声音柔和,“姐姐也坐吧。”
我忙帮母亲搬来那破旧的凳子,让母亲坐下,然后立在母亲身边。这才细细打量起她。
常贵妃按年龄应该比母亲还大,看上去,却如二十许人,头上松松绾了个寻常髻,只插一支垂珠金步摇,再点缀几片珠花。看上去素淡不已。换作其他嫔妃,恐怕要盛装华服,钗环满头才肯踏入此处吧。再看看母亲几乎满头的白,憔悴的面容,我的心似被刀割一般疼痛。事过十年,父皇才似记得幽暗的冷宫还有一对自生自灭的母女。相比之下,父皇对母亲,实在太狠心了。
只是不知道常贵妃来此做什么,我极力压下心中的波涛汹涌。
只听得常贵妃轻轻唤道,“倾云。”
我回过神来,见她细细打量我,眼神有不易觉察的探究,“也长如此大了。母妃没记错,该有十六了吧。真是越长越好看了。”
“母妃?”我低声重复了一下,常贵妃语气慈祥,一如小时候我蹦蹦跳跳找二皇兄的时候唤她母妃,她拉我聊家常唤我的名字那般自然。仿佛,这十年不曾有过一样。可是,我和母亲这般境地,谁又知道不是在落井下石呢。
想到此,我微微一笑,语气淡然,“是,谢母妃记挂,倾儿已经一十六了。”
常贵妃看向我,或许知我语言不善,只是一笑,眼神转向母亲,并不说话,彷佛在等着母亲开口。
“皇上……”母亲微低头,涩然开口,“他还好吧?”
常贵妃乍闻微一愣,敛了笑容,想了一想,微笑道,
“姐姐冰雪聪明,皇上一直记挂心中,不曾忘却姐姐。”她未曾回答母亲问话却话音一转,“只是,这些年,姐姐受苦了。”语意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母亲亦并不接常贵妃的话,只幽幽说道,“罪妇不敢奢求皇上宽恕,只求娘娘能给皇上带个话。罪妇感恩不尽。”说着母亲起身要跪下去。
“姐姐不必拘礼。”常贵妃温言止住母亲。
“本宫还不曾看过姐姐的住处,且看一下。”
母亲起身对我,说,“倾儿,娘亲与贵妃娘娘近十年没见,有话要说,你且在外面等候。”话语虽温和,语气却是不容丝毫商量。
我站在外面,看着常贵妃和母亲进了那空洞的房子。
………【伤逝 2】………
我慢慢坐下来,母亲之前从不避我,今天常贵妃突然到访,母亲却刻意避开我,再想起前几日母亲刻意教我《凤求凰》,虽说父皇不曾来,可是,没有父皇的旨意,常贵妃何曾能来?何况母亲生性淡泊,除了与常贵妃谈音律,几不欲宫中他人来往那么,也就是说,父皇听了母亲的《凤求凰》,心意回转,肯来看母亲了?为何母亲脸上不见喜色?亦不求常贵妃在父皇面前美言,却说,不敢求皇上宽恕。
其实,母妃,既然父皇派人来看你了,说明父皇还惦记你,你嘴上说不恨,可行为不还是在赌气,不肯原谅父皇吗?
我叹了口气,人生能有几个十年,母亲的盛世年华在冷宫里已蹉跎至尽,即使母亲原谅父皇又能如何呢?至多享几年荣华,但内心的悲苦,岂是一句原谅所能遮掩过去的?当日,母亲当年跪在父皇面前的恐惧至抖甚至绝望,犹如心被生生撕开,事过多年,虽已结疤,再面对昔日之人,能抛弃种种过往,心无芥蒂,还如从前一般,举案齐眉,恩爱如初?
只是,依母亲性子,如真是恳求父皇原谅,又何必今日才看似无意却又暗含深意的教我弹奏《凤求凰》?或许,她一直知道,无论何时,只要她肯弹那《凤求凰》,父皇一定会原谅她。为何,时至今日,才想起恳求父皇原谅?其实,我一直不知道,当年母亲犯了什么错,才使得父皇对她大雷霆,贬至冷宫。这个我问过母亲几次,母亲从来都是说你长大后才会知道。即便我现在已长大,母亲仍然没有告诉我。也罢,知道又如何?是父皇的错如何?是母亲的错又如何?十年,再大的恩宠,再深的感情,俱已交付流年时光,永不复来…
母亲这一生,只怕是注定要抱憾终生了。
许久,不见母亲出来。屋里也似寂静无声,我起身,悄然走到门边。
只听一声长长的叹息,是常贵妃的声音,“姐姐,你好糊涂,为何当日不向皇上说清楚?而今平白在此受苦近十年。”
“容儿,依皇上的性子,他即便原谅我,也必不会容纳外人之子,身为帝王,皇家颜面岂是儿女私情能比的?我一生只有倾儿一个,她是无辜的,这些年陪我在此吃尽苦头。即使皇上不肯原谅我,我在此一天,便是对她的保全。”
我看看周围的一切,仍然是这个院子,夏日暖暖的阳光照在身上,为什么如此之冷?我一阵头晕目眩。
“此生,我最不安心的,便是负了皇上,假如那日不是执意要去拜佛求子,若不是信了主持那一副慈眉善目,一切便不会这样。”母亲声音平淡,似在说别人的事情,
“那主持在你出事当日向皇上招供你后已溺毙,死无对证。姐姐护犊心切,岂不知皇上没有姐姐的陪伴,没有姐姐的琴声,皇上过得也并不快乐。”常贵妃叹了口气,“皇上一直惦记姐姐,正如姐姐所言,皇上,他也难做呢。”常贵妃叹息道。
沉默。
不一会,屋里传来窸窸窣窣的似在翻找东西的声音。
“容儿,这个匣子有一些陈年旧物,望妹妹转交给皇上。”
“好。”夹杂着常贵妃的一声叹息。
“皇上这些年来有妹妹的照顾,沈思月在此谢过妹妹。我已垂垂老矣,不能侍候皇上,没有产下皇子,于社稷无功,有失妇德,不敢奢求皇上原谅。但思月对皇上之心,天地昭昭。”
“姐姐,快快请起。我必一字不差奏明皇上。”屋里传来常贵妃哽咽的声音。
“如此,我也无憾了。”母亲满意的叹息声。
后面的再也听不清,只有耳边嗡嗡的声音。
屋外的我,身上一阵凉,一阵热,手心湿潮,腿上似缠绕千斤铁链,明明知道母亲马上要出来,却是迈不开步。
眼前突然一黑,如坠入无边的黑暗,远方依稀传来母亲哀哀的哭泣。影影绰绰中,是母亲昔日的脸庞,白皙细腻,正躺在贵妃榻上,微笑着向我招手。我欲伸手抓住母亲的手,双脚却仿佛被绑住一般,越急越抓不到。母亲的面容也在离我越来越远,终于模糊了,我一急,大叫起来……
“倾儿,倾儿。”我睁开眼,面前是母亲还挂着泪痕的脸庞。
“母妃!是你吗?是你吗?”浑身冷汗涔涔,我抓住母亲的手使劲地摇晃。
“还好,只是中暑了。这丫头身体也弱,过会我便让凝霜送些解暑的药来。”
常贵妃说完便起身,“本宫在此时间不宜过长,这便走了。姐姐好生休养。”
母亲没有行礼,只目送常贵妃携带匣子离去。
………【伤逝3】………
天将黑的时候,常贵妃的贴身丫鬟凝霜果然送了一些药来,还有一些素淡的衣物——大约看我和母亲衣衫褴褛,特意送来的。
虽然有些晕,我已经能下床走动。
母亲见我能下床,便不再理我。
天色已暗,圆圆的月亮也挂在天边。
“母妃,今晚的月亮好圆哪。”我走到母亲身边。
母亲坐在窗外石台前的凳子上,在那古琴上抚摸来抚摸去,爱不释手。
“倾儿,你都听到什么了?”母亲没有看我,淡淡地问道。
我心一跳,没有出声。
“唉——”母亲低不可闻的一声叹息。
“你这性子,像极了娘亲。”母亲停下抚摸琴的手,转过身面对我,语意沉沉,“倾儿,娘亲十六岁选秀进宫,进宫前已有青梅竹马,无奈圣命难为。入宫后,本无意争宠,只想在宫中平淡过下去。不料你父皇待娘亲极好,但凡娘亲开口,即便是天上月亮,你父皇也会试试为我去摘下来。你父皇开心的时候总是说,思月何时给朕生育麟儿。要是皇子,必定天资聪颖,英俊不凡;若是公主,也会像你一样美丽如珠,蕙质兰心……”
母亲重复这些话的时候,似沉浸在往事里,嘴角微微翘起。月华似薄纱般淡淡拢于母亲脸上,母亲苍白的脸有淡淡的红晕。
“倾儿,娘亲命薄,进宫一年,太医断言娘亲可能一生无子嗣。你不知道,娘亲听到这个消息,是多么失望。”
“虽然你父皇从不介意,但娘亲若一生无子,寂寞深宫长长暗夜,该如何支持下去?”
“母妃,父皇待你如此之好,你为何寂寞?”我忍不住问道。
“呵呵。”母亲轻笑出声,“你父皇,待我再好,毕竟是天子。他是君,我是臣,君臣之下才是夫妻。宫中嫔妃众多,无不以皇上宠爱为荣。可是,皇上毕竟只有一个。嫔妃专宠乃是宫中大忌,所以即便他恩宠我的时候,也并非日日宿我宫中。”说到此,母亲似乎有些赧然,十指轻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