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传奇巨商:胡雪岩 作者:二月河 薛家柱 (1)-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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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雪岩 第二部分(7)
胡雪岩一听,一骨碌坐起身来:“不好!你叔叔逼你出家,觉得再无牵挂,他这是准备死了,一种不张扬的张扬——恨到极限,想自己了断自己!”
正说着“砰!砰!”响起了两下敲门声。胡雪岩本能地从床上坐起:“谁哟?这么一大早就来吵扰人!”
一阵呼啸的冷风,送进一位中年妇女,怀里抱着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小男孩,脸上烧得通红。平婶略有些尴尬:“对不起!我不知道家中有客人……实在是孩子病得太厉害,他都烧了两天了。”
胡雪岩来到芙蓉身边,抱肩抚慰:“你怎么啦?芙蓉,这是谁的孩子?”
芙蓉哽噎着:“还能是谁的?当初,我是真心喜欢上了你,想跟你一起过上平常日子,就没喝妈妈每天逼我们喝的避孕药,你刚走,我就发现自己怀上了……”
胡雪岩惊呆了:“这,这么说……我们有儿子了?!……”
他站了起来,不断振臂欢呼,抱起芙蓉,又摇又晃。“好了,从今以后你就是我胡雪岩的人,是胡雪岩儿子的母亲……芙蓉,这两年苦了你和儿子,这一切现在全由我来补偿!明天,就去找一所像模像样的房子,先把你和儿子安顿在湖州。再去找你二叔,将你明媒正娶迎进门,我们正正经经过日子。”
两天以后,胡雪岩袍褂补服,头戴水晶顶瓦楞帽,坐着轿子,带着随从,径直前往刘不才家拜访。
空空荡荡的大厅,陈设着简单的灵位,破旧的供桌上,冷火湫烟。
棺材旁边,居然没有一个守灵的人,仅有的一盏长明灯,也已灯尽油干。连“七七”都没到呐,就冷落至此?但侍从还是拉长调子高喊了一声:“浙江粮台胡雪岩胡大人前来吊唁——”喊罢,前去摆上祭品,点起了一对白烛,插到烛台上。
侍从将一幅中间有个“奠”字的很大蓝缎被面,挂到墙壁上,下面的落款是:堂侄婿胡雪岩泣奠亡婶。
此时,从蔴布帘子后面,走出一个中等身量、不修边幅的中年男子:“你是谁?我从来不认识你,怎么可以随便前来吊孝,且自称侄婿?”
“在下胡雪岩,是芙蓉的新官人,今日前来吊唁堂婶,难道不应该?”
胡雪岩从衣袋掏出一只信封,双手奉给刘不才。
刘不才一挥手:“拿走!我刘不才从不无缘无故收受人家钱物。”
“不是钱财,也不是银票,是物归原主!请二叔笑纳!”说着,胡雪岩自己把信封打开,抽出信囊子给刘不才看,刘不才顿现一脸惊愕:“啊?!……”
原来里面是一叠“借据”、“当票”……上面已盖着“注销”、“作废”的印戳。
胡雪岩真诚地凝望着这位长辈:“二叔,我已把您在当铺里的‘传家宝’赎回来了,除付清本息,又另外在阜康湖州分号给您存了一千两银子,需要时可随便支取。”
胡雪岩将布包打开,里面是一叠锦匣包装的古籍线装书。刘不才这才是真正惊呆了:“这,这怎么好意思?”
“这是小辈的见面礼,略表敬意!二叔千万不必介怀。”
刘不才流泪了:“我怎能不介怀呢?……这是先祖传下来的十大本医药全书《金匮要览》,俱是明代的宫廷秘方,治病救人颇有神效!全家世世代代全靠它兴家发迹,是我一时情急,急欲翻本,以二万两银子典给当铺……我把秀云推进火坑、卖给妓院,都凑不出这么一笔巨资来赎回刘氏的传家宝啊!胡公子,你、你受我一拜吧,呜呜——”他放声大哭,抖抖索索就要跪拜下去。
胡雪岩赶紧将他扶住:“皇天不负苦心人,今后二叔一定能用它来济世救人,立无量功德。”
王有龄履新湖州,胡雪岩紧紧跟进闪电般创设阜康湖州分号。
分号由罗家骥担任大伙,管领着十来位伙计开展业务,胡雪岩亲自坐镇。
冬阳澹淡,白晃晃耀眼却无甚威力。胡雪岩踌躇满志地坐在客堂的太师椅上,漫不经意地翻阅着账册年关逼近,大宗生意少有,但小额存储还是很兴旺的,光往罗尚德家送银子,就引来多少官兵往阜康存银子……
胡雪岩 第二部分(8)
一位风尘仆仆的顾客来到柜台前,四下里观望透了,才从贴衣内袋里抽出一张银票递给伙计:“请将这些银票,全部兑成现银。”
胡雪岩一看,六万两现银,这可不是小数目!“他一下子要提取这样多的白银,不知要作何用?”
姚老三一点也不遮掩道:“在下是无锡‘喜福会’大管家,掌管帮中的钱财往来。这次专程来贵方宝地,乃是为了一桩急事。”
胡雪岩抱拳道:“不过,银子多了,惹人耳目,路上也不安全,太湖情形甚是复杂,姚兄何必一定要一次支取那么多银两呢。”
姚老三说了实话:“因官兵盘查严密,咱们要替南京的太平军护送一批军火从上海到金陵,途中难免要与官军血火相拼。所以这笔钱给‘敢死队’的弟兄作为安家费,说白了,就是个拿命开路、保护货物平安的镖局。”
送走姚老三,胡雪岩脚不沾地进了知府衙门。王有龄立即放下公事,把他延入议事房。听罢胡雪岩通报的消息,王有龄不由得吃了一惊:“竟有这种事?这些帮会里的人,胆子也实在太大了!”
胡雪岩思忖道:“喜福会竟然答应替太平军护送军火,看来太平军出的价钱不低,这些江湖好汉,从来不和朝廷一条心,谁出钱就给谁卖命。这些,还不都是这个积贫积弱的乱世逼的。”
王有龄点头称是:“现在官兵和太平军相互对峙,在太湖边鏖战不已!朝廷谕旨:要地方也建立乡团,加紧训练,保一方平安。”
胡雪岩要打听的就是这件事!忙问:“地方办团练有经费吗?”
“只要建立起乡团,训练和购买军火的经费,可奏请朝廷,由户部直拨地方州府。事情也真巧!昨天省抚台黄大人来函,拟拨款购置五百枝毛瑟枪,武装湖州乡团,防备太平军向浙江方向进犯。我正为此事犯愁呢。”
胡雪岩抚掌大笑:“组建乡团,我料定湖州府首当其冲;有大宗银两拨付,我料定黄大人会首选你我;清军与太平军开始进入混战阶段,曾大人江西、苏州首尾难顾,王兄,你赶紧成立乡团。我替你采购军火!”
王有龄惊诧:“什么?你有办法采购到军火?”
胡雪岩声音高昂起来:“对!如其让别人去做,不如将这笔生意夺回来,我们做。”
这日船到松江,又特邀尤五这个“舵爷”出马。
到上海当晚,由漕帮出面张罗,邀请了上海各租界巡捕房的华探长,各帮会、公所的头面人物,上海商会两位董事,以及黄浦江上专事走私的几位著名“拿货“,聚宴益庆楼。此举的意图自然只有胡雪岩、尤五知道:最近有哪些人在做军火生意?跟谁做生意?方能摸清太平军那一单军火生意的详情。
按朝廷归定:除了军机处、督府一级军政机关可与洋人做军火交易,其它所有军火生意都是非法的,都要视同“走私”予以拿获,并严惩参与者。因此,打听这路消息,还是江湖、帮会、包打听之流来得确切爽利。
胡雪岩送走客人,转身来寻尤五:“我算定,太平军虽然急欲买到军火,但生意不会很快成交。精明的洋商深知这批军火的重要性,一定要借此机会,哄抬价格,大敲竹杠!将心急如焚的买主逼到最后关头,然后狠狠地卖一个高价!还有,这批军火数量大,洋商也不可能备有现货,肯定要从外国运来。这样一来一回,想必又得耗上一两个月时间,我们正可以乘机半途得手。”
尤五捶了他一下肩膀:“嗨!你真是比洋鬼子还鬼,比人精还精啊。”
二人在上海又结识了一位懂洋文的朋友,郭庆春,三个人一见如故,大有相见恨晚之感。
郭庆春他在国外呆了十多年,遍游欧罗巴,精通德语、英语、法语等好几种语言,去年刚刚回国。他出身名门,有爱新觉罗家的血统,是当今皇上得力的辅佐荣亲王的外甥,骊珠格格的儿子。郭庆春是他的化名。为了逃避包办婚姻,他跟着德国领事馆一位武官汉斯去了柏林,开始了他被皇族称为“浪荡生涯”的求学生活,两年前,汉斯离开军队,跑到上海来做军火生意,他也随同汉斯回国,隐瞒真实身份,当了英国怡和洋行的“华大班”(买办)。对上海的商界非常熟悉。
胡雪岩 第二部分(9)
郭庆春对上海的各类商业信息如数家珍,他一一向胡雪岩介绍。“军火、生丝两面同时作战”的想法,突然跃入胡雪岩的脑际。
胡雪岩坦诚地:“眼前有一笔军火生意,正要同洋商打交道,我对洋商知之甚少,又不懂洋话,无异盲人骑瞎马。庆春兄在国外多年,又在洋行担任通司,外国话讲得如此流利,同时深谙洋商底细,就陪我去洽谈这笔生意如何?” 遂将自己此行想“中途插一杠子”、夺到这单军火生意的打算,和盘托给郭庆春。
郭庆春一听就懂了:“我先找汉斯打听打听。”
次日,郭庆春便装来到阜康上海分号。他已经打听清楚,太平军确实向德国军火商汉斯定购了一批军火。因现货不足,汉斯正在向德国国内催运,约定在下月初交货。胡雪岩决定立即去见汉斯:只要货未交出,就有改变原先协议、扭转乾坤的希望!
第三天,一辆新式英国马车,载着胡雪岩和郭庆春,磷磷驰向国际俱乐部。
明白了胡雪岩的意图,汉斯断然拒绝:“不——我已经和别人签约,不可失信。”
胡雪岩恢复了平日的镇定与自信,睿智地予以还击:“我知道你和谁签了约。但我得告诉你,那是一伙与大清朝廷作对的人。”
汉斯翻了翻碧绿的眼珠,有些不屑地回答:“我是商人,商人只管做生意,而不问对方是谁。哪怕是魔鬼,只要我们之间的生意能够成交,我有利可图就行。我不管你们中国内部的事情。”
胡雪岩一看洋商如此强词夺理,不得不晓以利害关系:“我相信汉斯先生应该知道五口通商条约,那可是外国政府同我们朝廷签订、保护外国商人在华利益的条约。现在,你和反对朝廷的人做军火生意,无异是反对中国政府和贵国政府。你和他们签定的合约是不受政府保护的。”
汉斯哑口无言,他可是外交官出身。郭庆春乘机进言道:“亲爱的汉斯先生,我们是朋友。我不得不提醒您:如果朝廷知道您与太平军之间的这笔军火交易,一定会派兵拦截。那时,您不但血本无归,还要受到政府的追究,利弊如何?我相信您应该明白。”
汉斯一脸苦笑,耸了耸肩膀,两手一摊:
“只是枪支已经从汉堡运来,而且很快就要运到上海,若是我中途毁约,将要蒙受巨大的损失!”
胡雪岩脸上露出发自内心的笑:“汉斯先生,不必担心!我胡某可以出面,代表浙江当局买下这批军火。并可适当提高价格。”
汉斯又一次转动眼珠:“让我考虑考虑,反正货到上海还有些时间,不是吗?”
胡雪岩步步进逼:“汉斯先生,现在你不是要考虑,而是必须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