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史-第6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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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曰核旧官以立臣纪。燕京既破,有受伪官而叛者,有受伪官而逃者,有在
封守而逃者,有奉使命而逃者,法皆不赦。亟宜分别定罪,为戒将来。
至于伪命南下,徘徊顺逆之间,实繁有徒;必且倡为曲说,以惑人心,尤宜
诛绝。
又言:
当贼入秦流晋,渐过畿南,远近汹汹,独大江南北晏然,而二三督抚不闻遣
一骑以壮声援,贼遂得长驱犯阙。坐视君父之危亡而不救,则封疆诸臣之当诛者
一。凶问已确,诸臣奋戈而起,决一战以赎前愆,自当不俟朝食。方且仰声息于
南中,争言固圉之策,卸兵权于阃外,首图定策之功,则封疆诸臣之当诛者又一。
新朝既立之后,谓宜不俟终日,首遣北伐之师。不然,则亟驰一介,间道北进,
檄燕中父老,起塞上名王,哭九庙,厝梓宫,访诸王。更不然,则起闽帅郑芝龙,
以海师下直沽,九边督镇合谋共奋,事或可为。而诸臣计不出此,则举朝谋国不
忠之当诛者又一。罪废诸臣,量从昭雪,自应援先帝遗诏及之,今乃概用新恩。
诛阉定案,前后诏书鹘突,势必彪虎之类,尽从平反而后已,则举朝谋国不忠之
当诛者又一。臣谓今日问罪,当自中外诸臣不职者始。
诏纳其言,宣付史馆,中外为悚动。而马士英、高杰、刘泽清恨甚,滋欲杀
宗周矣。
宗周连疏请告不得命,遂抗疏劾士英,言:
陛下龙飞淮甸,天实予之。乃有扈跸微劳,入内阁,进中枢,宫衔世荫,晏
然当之不疑者,非士英乎?于是李沾侈言定策,挑激廷臣矣。刘孔昭以功赏不均,
发愤冢臣,朝端哗然聚讼,而群阴且翩翩起矣。借知兵之名,则逆党可以然灰,
宽反正之路,则逃臣可以汲引,而阁部诸臣且次第言去矣。中朝之党论方兴,何
暇图河北之贼?立国之本纪已疏,何以言匡攘之略?高杰一逃将也,而奉若骄子,
浸有尾大之忧。淮、扬失事,不难谴抚臣道臣以谢之,安得不长其桀骜,则亦恃
士英卵翼也。刘、黄诸将,各有旧汛地,而置若弈棋,汹汹为连鸡之势,至分剖
江北四镇以慰之,安得不启其雄心,则皆高杰一人倡之也。京营自祖宗以来,皆
勋臣为政,枢贰佐之。陛下立国伊始,而有内臣卢九德之命,则士英有不得辞其
责者。
总之,兵戈盗贼,皆从小人气类感召而生,而小人与奄宦又往往相表里。自
古未有奄宦用事,而将帅能树功于方域者。惟陛下首辨阴阳消长之机,出士英仍
督凤阳,联络诸镇,决用兵之策。史可法即不还中枢,亦当自淮而北,历河以南,
别开幕府,与士英相掎角。京营提督,独断寝之。书之史册,为弘光第一美政。
王优诏答之,而促其速入。
士英大怒,即日具疏辞位,且扬言于朝曰:“刘公自称草莽孤臣,不书新命,
明示不臣天子也。”其私人朱统钅类遂劾宗周疏请移跸凤阳:“凤阳,高墙所在,
欲以罪宗处皇上,而与史可法拥立潞王。其兵已伏丹阳,当急备。”而泽清、杰
日夜谋所以杀宗周者不得,乃遣客十辈往刺宗周。宗周时在丹阳,终日危坐,未
尝有惰容,客前后至者,不敢加害而去。而黄鸣骏入觐,兵抵京口,与防江兵相
击斗。士英以统钅类言为信也,亦震恐。于是泽清疏劾:“宗周阴挠恢复,欲诛
臣等,激变士心,召生灵之祸。”刘良佐亦具疏言宗周力持“三案”,为门户主
盟,倡议亲征,图晁错之自为居守,司马懿之闭城拒君。疏未下,泽清复草一疏,
署杰、良佐及黄得功名上之,言:“宗周劝上亲征,谋危君父,欲安置陛下于烽
火凶危之地。盖非宗周一人之谋,姜曰广、吴夏币病T还阈男鄣ù螅创鞣�
其本怀,故阴结死党,翦除诸忠,然后迫劫乘舆,迁之别郡。如⒆谥苋攵迹�
臣等即渡江赴阙,面讦诸奸,正《春秋》讨贼之义。”疏入,举朝大骇,传谕和
衷集事。宗周不得已,以七月十八日入朝。初,泽清疏出,遣人录示杰。杰曰:
“我辈武人,乃预朝事耶?”得功疏辨:“臣不预闻。”士英寝不奏。可法不平,
遣使遍诘诸镇,咸云不知,遂据以入告,泽清辈由是气沮。
士英既嫉宗周,益欲去之,而荐阮大铖知兵。有诏冠带陛见。未几,中旨特
授兵部添注右侍郎。宗周曰:“大铖进退,系江左兴亡,老臣不敢不一争之。不
听,则亦将归尔。”疏入,不听,宗周遂告归,诏许乘传。将行,疏陈五事:
一曰修圣政,毋以近娱忽远猷。国家不幸,遭此大变,今纷纷制作,似不复
有中原志者。土木崇矣,珍奇集矣,俳优杂剧陈矣;内竖充廷,金吾满座,戚畹
骈阗矣;谗夫昌,言路扼,官常乱矣。所谓狃近娱而忽远图也。
一曰振王纲,无以主恩伤臣纪。自陛下即位,中外臣工不曰从龙,则曰佐命。
一推恩近侍,则左右因而秉权;再推恩大臣,则阁部可以兼柄;三推恩勋旧,则
陈乞至今未已;四推恩武弁,则疆场视同儿戏。表里呼应,动有藐视朝廷之心;
彼此雄长,即为犯上无等之习。礼乐征伐,渐不出自天子,所谓亵主恩而伤臣纪
也。
一曰明国是,无以邪锋危正气。朋党之说,小人以加君子,酿国家空虚之祸,
先帝末造可鉴也。今更为一二元恶称冤,至诸君子后先死于党、死于徇国者,若
有余戮。揆厥所由,止以一人进用,动引三朝故事,排抑旧人。私交重,君父轻,
身自树党,而坐他人以党,所谓长邪锋而危正气也。
一曰端治术,无以刑名先教化。先帝颇尚刑名,而杀机先动于温体仁。杀运
日开,怨毒满天下。近如贪吏之诛,不经提问,遽科罪名;未科罪名,先追赃罚。
假令有禹好善之巡方,借成德以媚权相,又孰辨之?又职方戎政之奸弊,道路啧
有烦言,虽卫臣有不敢问者,则厂卫之设何为?徒令人主亏至德,伤治体,所谓
急刑名而忘教化也。
一曰固邦本,毋以外衅酿内忧。前者淮、扬告变,未几而高、黄二镇治兵相
攻。四镇额兵各三万,不以杀敌而自相屠毒,又日烦朝廷讲和,何为者!夫以十
二万不杀敌之兵,索十二万不杀敌之饷,必穷之术耳。不稍裁抑,惟加派横征。
蓄一二苍鹰乳虎之有司,以天下徇之已矣,所谓积外衅而酿内忧也。
优诏报闻。
明年五月,南都亡。六月,潞王降,杭州亦失守。宗周方食,推案恸哭,自
是遂不食。移居郭外,有劝以文、谢故事者。宗周曰:“北都之变,可以死,可
以无死,以身在田里,尚有望于中兴也。南都之变,主上自弃其社稷,尚曰可以
死,可以无死,以俟继起有人也。今吾越又降矣,老臣不死,尚何待乎?若曰身
不在位,不当与城为存亡,独不当与土为存亡乎?此江万里所以死也。”出辞祖
墓,舟过西洋港,跃入水中,水浅不得死,舟人扶出之。绝食二十三日,始犹进
茗饮,后勺水不下者十三日,与门人问答如平时。闰六月八日卒,年六十有八。
其门人徇义者有祝渊、王毓蓍。
渊,字开美,海宁人。崇祯六年举于乡。自以年少学未充,栖峰巅僧舍,读
书三年,山僧罕见其面。十五年冬,会试入都,适宗周廷诤姜埰、熊开元削籍。
渊抗疏曰:“宗周戆直性成,忠孝天授,受任以来,蔬食不饱,终宵不寝,图报
国恩。今四方多难,贪墨成风,求一清刚臣以司风纪,孰与宗周?宗周以迂戆斥,
继之者必淟涊;宗周以偏执斥,继之者必便捷。淟涊便捷之夫进,必且
营私纳贿,颠倒贞邪。乞收还成命,复其故官,天下幸甚。”帝得疏不怿,停渊
会试,下礼官议。渊故不识宗周,既得命往谒。宗周曰:“子为此举,无所为而
为之乎,抑动于名心而为之也?”渊爽然避席曰:“先生名满天下,诚耻不得列
门墙尔,愿执贽为弟子。”明年,从宗周山阴。礼官议上,逮下诏狱,诘主使姓
名。渊曰:“男儿死即死尔,何听人指使为!”移刑部,进士共疏出渊。未几,
都城陷,营死难太常少卿吴麟征丧,归其柩。诣南京刑部,竟前狱,尚书谕止之。
上疏请诛奸辅,通政司抑不奏。给事中陈子龙疏荐渊及待诏涂仲吉义士,可为台
谏。仲吉者,漳浦人,以诸生走万里上书明黄道周冤,得罪杖谴者也。不许。
宗周罢官家居,渊数往问学。尝有过,入曲室长跪流涕自扌过。杭州失守,
渊方葬母,趣竣工。既葬,还家设祭,即投缳而卒,年三十五也。逾二日,宗周
饿死。
毓蓍,字元趾,会稽人。为诸生,跌宕不羁。已,受业宗周之门,同门生咸
非笑之。杭州不守,宗周绝粒未死,毓蓍上书曰:“愿先生早自裁,毋为王炎午
所吊。”俄一友来视,毓蓍曰:“子若何?”曰:“有陶渊明故事在。”毓蓍曰:
“不然。吾辈声色中人,虑久则难持也。”一日,遍召故交欢饮,伶人奏乐。酒
罢,携灯出门,投柳桥下,先宗周一月死。乡人私谥正义先生。
宗周始受业于许孚远。已,入东林书院,与高攀龙辈讲习。冯从吾首善书院
之会,宗周亦与焉。越中自王守仁后,一传为王畿,再传为周汝登、陶望龄,三
传为陶姡Я洌栽佑陟'龄讲学白马山,为因果说,去守仁益远。宗周忧之,
筑证人书院,集同志讲肄。且死,语门人曰:“学之要,诚而已,主敬其功也。
敬则诚,诚则天。良知之说,鲜有不流于禅者。”宗周在官之日少,其事君,不
以面从为敬。入朝,虽处暗室,不敢南向。或讯大狱,会大议,对明旨,必却坐
拱立移时。或谢病,徒步家居,布袍粗饭,乐道安贫。闻召就道,尝不能具冠裳。
学者称念台先生。子汋,字伯绳。
黄道周,字幼平,漳浦人。天启二年进士。改庶吉士,授编修,为经筵展书
官。故事,必膝行前,道周独否,魏忠贤目摄之。未几,内艰归。
崇祯二年起故官,进右中允。三疏救故相钱龙锡,降调,龙锡得减死。五年
正月方候补,遘疾求去。濒行,上疏曰:
臣自幼学《易》,以天道为准。上下载籍二千四百年,考其治乱,百不失一。
陛下御极之元年,正当《师》之上九,其爻云:“大君有命,开国承家,小人勿
用。”陛下思贤才不遽得,惩小人不易绝,盖陛下有大君之实,而小人怀干命之
心。臣入都以来,所见诸大臣皆无远猷,动寻苛细,治朝宁者以督责为要谈,治
边疆者以姑息为上策。序仁义道德,则以为迂昧而不经;奉刀笔簿书,则以为通
达而知务。一切磨勘,则葛藤终年;一意不调,而株连四起。陛下欲整顿纪纲,
斥攘外患,诸臣用之以滋章法令,摧折缙绅;陛下欲剔弊防奸,惩一警百,诸臣
用之以借题修隙,敛怨市权。且外廷诸臣敢诳陛下者,必不在拘挛守文之士,而
在权力谬巧之人;内廷诸臣敢诳陛下者,必不在锥刀泉布之微,而在阿柄神丛之
大。惟陛下超然省览,旁稽载籍,自古迄今,决无数米量薪,可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