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上河图-第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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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过几圈之后,他便再也不敢乱瞄,只得低头垂首,老老实实等着营内来人回复。
他在张俊军中,专责来回送信。各部中都是跑熟了地。这姚端的前军,一年总也得跑个几十回,以前军中袍泽情深。见他来了,自有专责接待的军官来迎,喂马洗尘,办了公事后晚上接风喝酒,一起说笑不禁,从没有人敢怠慢中军过来的军官。谁料姚端所部自宜川战后,这些天来脱离了张俊部勒,几仗下来腥风血雨连战连捷,等曾萧炐从这尸止,血海中趟过来时,只觉对方营中气象与当年已远远不同。他也是军人。心中尽自不服,却还是忍不住暗自嗟叹,姚端所部原本就是张俊部下中最为精锐,现下看来,姚端前军的战力,只怕已经远远超过中军和后军。
他正在心怀鬼胎,想着回去后如何禀报上官,却见不远处有一群军官趟水过来,牛皮靴在水中踩的哗哗做响。对方只是不理会。
待稍近一些,只见竟是姚端亲自前来,命人开了营门,姚端命人端了马扎,就坐在营门不远处,叉开双腿,手中摇着张俊的军令文书,咪着眼向曾萧炐问道:“这军令是大帅亲自交给你的?”
“是!”曾萧炐不敢怠慢,恭恭敬敬向着姚端行了个军礼,挺胸凸肚昂首答话,倒也有些军人样子。
“说说看,怎么个情形?”
姚端语带讥刺,环顾左右大笑道:“咱们听听大帅是怎么个章程。”
在他身边,十几个正将副将围成一圈,站地散漫不成体统,却是一个个杀意毕露,血红的眼珠子直瞪向曾萧炐,还有人咬牙切齿手按腰刀,仿佛一言不合就要将眼前这小小都头一刀劈成两半,此情此景寻常人自是受不得,就算曾萧炐也是老行伍,却是很少战阵厮杀,哪里经受的住,这气势袭来,令得曾萧炐连打几个寒战,惊恐莫名。
却也难怪姚端和麾下诸将不满,张俊不肯理会他们合兵的请求,只是以主力当偏师,专打敌人没有守备的地方,平阳鏖战,双方杀的血肉横飞,张俊却是长驱直入,一直打到太原附近不远,沿途
川府尽数拿下,报捷的军人络绎不绝,飞奔向长安。
而姚端率着部下在平阳与金兵主力苦战,打生打死,听得张俊如此这般,各人自然眼睛出火,待金兵有溃退去守太原的迹象时,张俊一不肯强攻太原断敌后路,又不肯插到威德军拦截溃兵,坐视近两万女真兵自平阳从容退守太原,使得河东战局不能迅速结局,兵祸连结前事莫测,皆是张俊太过保守偏私所致。
如此这般,饶是姚端对张俊还有些故旧情份,到得此时,却也尽数抛开了。
曾萧炐哪知就里,却也知道情形不对,只得小心翼翼答道:“那天夜里大帅连夜召见,先让罗参谋拟好军令,然后用印,末将就在一边候着,封好之后,就命末将连夜上路,不得耽误。”
“那天大帅可曾提起,金兵会退保太原?”
“不曾,就算有,以末将这个位份,就是大帅宣讲军情,也轮不着末将旁听。”
“哦。”
姚端默然点头,挥手道:“知道了,你去吧,让人给你准备个帐篷,好生歇息,等我回书好了,就给大帅送回去。”
见曾萧炐转身要下去,姚端又将他叫住,笑问道:“那夜营中,还有什么事没?”
曾萧炐想了一回,才又答道:“听说大帅和太原城中联络,那夜营门开开关关的几次,想是太原城中有人进出,等末将出门时,守营门的很是不满,嘟囔了几句,末将这才晓得。”
姚端眼前一亮,这才彻底知道端底。
当下挥手令曾萧炐退下,然后环顾左右,笑道:“在帐里闷地久了,这外头尸山血海地旁人看了不成,咱们军人在这样的场景里走上几圈,却等于读书人读书养气了。诸位,就随我散一散如何?”
众人一时默然,知道他脸上带笑心里怒极,却也不好解劝。只得相随无语,一起随着姚端出得营门,就在这满地死尸的战场上悠然散步。
平阳战事,一直打了小半个月,两边枪来刀往,箭石如雨,死伤都很惨重。姚端所部一万一千人不到,加上康承i地五千余人,现下满打满算,也就是还有一万出头,其中还有不少伤患,金兵死伤也是极惨,断后的汉军几乎全部战死,慢慢收拢集结的两万五六千人的女真将士,逃回太原的估计还不到两万,眼前绵延十余里的战场上,全是金兵的尸体,宋军将士尸体早就收敛下葬,敌人的却是暂且无人过问,好在天凉,暂时也不怕疫病。
姚端眼中看着这惨烈的战场,心思却已经飘忽不定,满脑子全是张俊的一纸军令。遵从吧,自己手中实力大减,不从吧,张俊却又是自己上司,又不能公然抗令不从。只可惜康承见平阳战事停止,放心不下长安,留下部队自行回去,若是他在,以他地身份和张俊平级,甚至要略高一些,拿他的名义来顶上一顶,自然无事。
想到这里,他在心里无声的叹一口气,向着诸将道:“将令难违,只得遵命。好在将士们歇息了几天,也略略回过神来。”
他无力的挥一挥手,又道:“明日起行吧。”
旁人到无话说,张宪却是急道:“这样一来,太原如何,凭张俊两万来人,能困住敌人就不错,还能攻城?”
姚端苦笑道:“大帅说要先在城外筑长垒,这样做也不错。下一步怎么打,凭陛下的圣断吧。”
张宪脾气爽直,闻言大怒,要待破口大骂,却又碍着姚端等人的面子,不好做声,只是涨红了脸皮,半响过后,终是往地上狠狠唾了一口,方才做罢。
姚端其实也是怒极,心里已经打定主意要脱离张俊请调他部,此时却已静下心来,见张宪如此,却只得又道:“其实折家将世镇三州,在话本里不如杨家有名,咱们可都晓得那折家可不是吃素的,若是当真折可求来援,不管真情假意,都比现下的河东金兵还难应付。先去攻打折家,也是断了敌人最近的后援。”
张宪虽知他是劝慰,却也觉得有理,只得叹气苦笑,摊手答道:“也只得如此。”
两人正相视苦笑,却见营外不远一队骑兵又疾驰而来,过不多时,只见是当先地却是早就回长安复命的费伦,张宪一见大喜,向着姚端笑道:“这人来了,事情或许还有转机!”
第五十八章 折家将
姚端也是精神一振,向着张宪展颜一笑,又将自己衣袍略一整饰,这才大步迎上前去。
“费将军!”
张宪抢先一步,向着费伦拱手一礼。
宜川平阳两战,费伦皆是从军与役,功劳自然是头一份的,再有发觉金兵阴谋,提前调动兵马防备,这都是行人司的功劳。政事堂的登闻司,枢府的行人司,向来是平行并重,到得此事,行人司由于费伦这个主官的才干,在军国大事上的作用已经远远超过登闻司,为整个大宋禁军所敬服。
费伦虽然年轻,又只是副将的职份,地位还不如张宪,也是远远不如姚端。只是他掌握的部门权力之大,效能之高,已经不是一军一将可以比肩,再加上御带器械的身份,又立下这些大功,眼前各人都是心知肚明,此人在军衔位份上的提升已经是指日间事。
“张将军太过多礼,末将如何敢当。”
费伦跳下马来,脸上满是谦逊和气的笑容,执起张宪的手,笑道:“咱们一起用马勺捞过饭的人,这么多礼,一则末将的位份当不起,二来也太生份。”
张宪生性直爽,心里想到什么便说什么,待费伦说完,便嚷嚷道:“费将军,你的这个位份不过是陛下爱护,不想你太过年轻就把位份升的太高,哪能当真不成!”
姚端虽然粗豪,到底早就做了一军总管,眼见这费伦虽然满脸笑容,却总是教人觉得有些矜持,知道这人执掌行人司已久,不能和寻常武将一同看视,当下上前一步,轻轻挡开张宪,向着费伦笑道:“一别十余天,想不到费将军长安复命。这么快就回来了?”
费伦知道他试探自己长安之行,微微一笑,答道:“我来回走了十二天,日夜不停,换马不换人,到长安只呆了半天,陛下对姚将军、张将军并前军的诸位将军,都极为赞许。当面向着末将说,潼关战毕,大封赏时,当交待枢府,从优议叙。”
“谢过陛下圣恩!”
听得费伦转述赵桓的话,姚端与张宪等人一并抱拳,俱是喜上眉梢。
不论如何忠义,功名利禄人所欲也,皇帝亲口嘉许,又许愿不会亏待诸将。这可比枢府的封赏要强过许多。
费伦又矜持一笑。与张宪姚端二人一起行进,边走边又道:“陛下听闻我讲完宜川和龙口之战,再说起平阳战事紧张。先是欢喜,又是动容。只是连声说道:姚、张二人,诚忠义果敢又有智谋之士,朕只道天下有韩、杨、岳、吴氏兄弟是良将,今日方知我大宋兵多将广,良将如云猛士如雨,诚非虚言。告诉姚、张二人,好生做,不要计较太多,朕知他们。”
这一番话。却又比适才封赏的话,更令姚端与张宪动容。
张宪还罢了,只是得意自己名声上达天听,姚端心里却是明白,所谓“好生做,不要计较太多。”才是这段话的重点,费伦在皇帝面前,想必也曾言说姚端所部与张俊的龌龊争执,而皇帝所言。自然是让姚端且先忍让,有什么事将来再做处断。
想到皇帝千里之外,还关切自己所受的打压,妥善处置,姚端只觉眼眶发热,差点儿流下泪来。
这么些天所受的委屈与不公,只在这几句话里,便已完全得到了交待。
费伦边与张宪应和,一边斜眼去看姚端,待看到姚端听闻自己转述皇帝话时地神情,心中已是了然,当下嘴角咧出一丝笑意,却是故意不理姚端,仍是问着张宪自己走后战事情形。
待各人回到营中大帐内,平阳战后的首尾费伦已是尽数了然。
他虽然坐在姚端下首张宪对面,各人却都只拿眼看他,等他说话。
姚端此时心情平复,拿眼去看费伦,只见他半边脸在暗处,下半边脸被光线笼罩,虽然几十人等着此人说话,他却是脸色如常,并没有丝毫异常。他心里暗赞,这费伦倒不愧是皇帝亲手调教,行事风范,已经是大宋将领中掐尖子的人物。
费伦却不知道姚端正在心里忖度着他,进入帐内只是稍一沉吟,便笑吟吟开口道:“张俊张大帅的军令来了,倒和末将奉着圣命布置给姚将军的差使,一般相同。如此一来,这倒省了不少事。”
姚端霍然起身,向着费伦问道:“陛下有诏令,还是枢府有命?”
宋朝制度非比后来的明清,在用兵和政务上,并不是皇帝直接下诏就可以,政务要经过政事堂,军务则要经过枢密院,手续繁杂,若是要拜大将出征,则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虽然皇帝尽可以颁发阵图来约束,但自靖康二年后,就连赵构也不会这么行事
,皇帝对军队的控制已经非与往日可比。
眼前费伦的意思,却明显是说皇帝对军务有所部置,如此一来,其实是将枢府抛开一边,却也难怪姚端动问。
费伦连忙摆手,向着姚端笑道:“将军不必如此,并不是陛下地正式诏命,只是事情机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并不从枢府下正式的诏书军令。”
“哦?请费将军代传圣命。”姚端却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