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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7章

枉生录-第247章

小说: 枉生录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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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祥上前扶住她:“你歇歇,我来做饭。今儿怕是气急攻心?”
  冰儿呆呆的,木头人似的被英祥扶到桌前坐下,见他果然到灶台边去忙碌,定神想了想,方道:“英祥……我怕是又有了。”
  英祥几乎没有反应过来,好一会儿回头道:“你说什么?”
  冰儿望着他说:“一直还在哺乳,没往这方面去想。霏儿已经七个月了,我奶水又少,倒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英祥早喜不自胜,坐到冰儿旁边道:“是了!怪不得之前你老浑身无力,脾气又急,前次怀霏儿就是这样的!你自己看看脉!”冰儿知道有八_九分确切,那颗凉透的心里也略有些温暖和喜悦。英祥道:“好险!要是邵县令苛酷一点,一顿笞责下来,保不齐出什么事呢!”
  冰儿道:“若真那样,也只是命罢!”又问:“赔退药钱,加上收赎,也得一两吊,怎么办?”英祥呆了一会儿道:“你不用操心,我去想法子。”冰儿知道他没啥法子,张了张嘴却没忍心说什么打击他的话。两人就着咸菜喝粥,须臾锅子就见了底,英祥从自己碗里倒了一半给冰儿:“你多吃点,两个人呢!”冰儿苦笑道:“这时能有多大?吃多了反而嗳酸。还是你吃。”正说着,突然有人敲门。
  英祥一直以来担惊受怕的,浑身便是一紧,轻声对冰儿道:“你别动。若是王德又来找事,我来对付他。他若敢怎么样你,我拼着挨顿板子,也要揍得他满地找牙。”起身开门一看,却是个不认识的,一身长随打扮,上下打量了英祥几眼,唇角略带了点笑,客客气气道:“你就是博英祥吧?”
  “你是……”英祥抬手作揖,却不放他进来。那人笑道:“今儿你在堂上可出了风头,我自然认得你。我么,是跟在邵太爷身边的。”
  英祥忙道:“失敬!敢问贵姓台甫?”
  那人道:“敝姓余,贱字庆丰。”英祥思忖了一下,自己此时身份低贱,也当不起和他直呼台甫,只是跪下拜了一拜,口称:“余三爷(3)!”这余庆丰脸上的笑便显得舒服了许多,赶紧扶起英祥,又深深一揖回礼,方道:“不敢当!邵太爷觉得你是个人才,想请你过府一叙。”
  英祥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沉吟不语。余庆丰笑道:“你不用担心,我们太爷人极好的,尤其是惜才,既然想见你,许是要用你呢!我说你写得这样一笔好字,作得这样的一篇好文章,敢情是没落书生?”英祥唯剩苦笑,点头道:“我换件干净衣服就去。稍等。”
  英祥换了衣服出来,余庆丰一看,仍是一件旧的:外面是靛蓝色粗布短夹袄,已经洗得略略发白,领口衣肘有些磨破,用同色布补了,倒不显色。下身着一条灰布裤子,放下了裤脚没有扎,微露出一双草鞋,双脚粗糙开裂,倒也微叹,道:“走吧。”引着英祥直往县衙而去。
  这次到县衙却是走的角门,门子见到余庆丰,都是客客气气叫声“余三爷”,客客气气引了进去。英祥跟着余庆丰一直走到花厅,但见花厅四边养着各色花木,此时夏末,水缸里养着好莲花,清隽雅致,远远的就感受到它的幽香清逸,近处倒闻不到了。进了花厅,四面也摆了两盘冰,只觉得一室清凉,厅间俱是一色半旧的明式桌椅,中堂上挂着一幅青莲白鹭图,两旁联为:“奉君命守是邦,只求对头上青天,眼前赤子;与其民安此土,最难忘山间白石,寺里清泉。”中间立着一个人,只穿一件家常的赭色八团单绸袍,罩着石青纱马褂,微露腰间枣红带子,正在赏看案前一盆碗莲。英祥知道这便是县令邵则正,跪下磕头道:“草民博英祥问大老爷安!”
  邵则正知道英祥到了,听到他的请安声清朗有力,转头却见他粗衣鄙服,蓬头垢面,心里不由暗叹,道:“既然不在公堂,何苦这么大礼数。你叫——博英祥?起来请坐。”
  英祥连道“不敢”,拗不过邵则正再三叫坐,斜签着坐在下首的一张椅子上。邵则正自在上首坐下,衙里小丫鬟奉上茶来,邵则正道:“你不必拘谨,且尝尝这茶。”
  英祥告声罪,捧起盖碗,邵则正见他从容不迫,打碗盖,轻轻吹去浮沫,轻嗅了一下茶香,才品了一小口,便问道:“如何?”
  英祥笑道:“在碧螺春里,算是好的。其香清冽,汤色碧绿,叶也较细嫩。”邵则正笑道:“欲抑先扬,必然还有话。”英祥不好意思笑道:“抑谈不上。若说一等好碧螺春,泡出茶来,还需一叶一芽,叶叶上指,白毫纤嫩,如雪片翻飞。入口香味之余,更有花果鲜味。不过那不是一般可得。”他想了想,补上一句,“草民也是听人说的。”
  邵则正仔细看看英祥:他脸颊略有些粗糙,肤色黄黑,双眼垂着,然而说话间眉头都不乱跳一下,谈吐更是温雅。邵则正道:“你来兰溪前是做什么的?”
  英祥略惊,抬头望着邵则正:“回太爷,小人原就是个下民。”
  邵则正道:“我是乾隆八年中的试,一直是风尘俗吏,倒也阅人无数,你若从来就是码头扛包的,我这双眸子就该抉了去。”
  英祥犹豫一阵,道:“年幼时倒也读过几本书。”
  “家境呢?”
  英祥不敢太过隐瞒,道:“祖辈里原也是官宦,只是到我这儿没落了。”
  邵则正觉得不像,尤其想到冰儿清艳绝伦,不由从“文君红拂”的掌故开始浮想联翩,却怕戳到英祥伤口,只道:“既是诗书礼教的人家,原也该读书做学问才是,何苦自轻自贱,做这等贱民的活计?”说得正及英祥痛处,英祥想想这一年多的苦楚,几欲坠泪,忍住道:“贫富贵贱,夭寿贤愚,禀性赋分,各自有定,此乃天命。”
  邵则正哼了一声道:“只怕是执炬逆风,有烧手之患吧?”
  这却是英祥不敢苟同的,他抬头看看邵则正,不卑不亢道:“上苍便是连蝼蚁也许生长,我等凡人,命虽微贱,也敬天法礼,纵有爱欲,不敢妨碍别人。何况……”何况冰儿随他,换华服为布裳,卸金珠簪荆钗,原本金尊玉贵,却甘愿与他来吃这般低贱的苦——连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英祥起身道:“草民愚顽,不敢领大人教训!今日两度蒙大人恩典,如有机会,必当结草衔环!”
  邵则正弛然一笑,按着英祥的肩膀:“我说笑而已。你家里的我在堂上也见过了,并不是民间悍妇的样子。我们在这儿引经据典的,我都嫌累。来人——”一个小丫鬟走了进来,英祥忙低头不视,邵则正道:“把我新做的那套便服拿来。”小丫鬟去了少顷,捧出来几件衣服,一一摊开给英祥看:一件天蓝色细青布直裰,一件玄色外褂,一条大青布单裤,一双青绒便履——并不豪奢富贵,却做工精细,布料细腻。邵则正道:“只上身了一次。原说下乡踏青穿的,内子嫌它颜色太素,又做得偏大了些。你穿来我看。”
  英祥连连摆手:“草民岂敢僭越!“
  “诶!你是见过富贵世面的,自然知道这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你既然是读书人,就要有读书人的样子,总是短打,愣叫人看轻了你。”邵则正叫道,“三顺!带博英祥去清川池洗个澡,换上这身衣服,再来见我。晚上季家老六的饭局,帮我推一推。再到福稷阁要四碗四碟的小菜,一坛女儿红。”又对英祥笑道:“晚上,陪我饮一杯?”
  英祥早听得呆了,三顺是个二十出头的机灵小伙,满脸带笑拉过英祥:“老爷怜才,你就跟我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1)这是顶端执笔法,又称拨镫法。董其昌就是这么写字的。我试了几次,只能画出蚯蚓来,佩服。
  (2)古文水准到此为止了。毁了英小爷的文采只好抱歉了。
  (3)当时的风俗,称长随,多称三爷。

☆、得重用恍如隔世

  邵则正再见到英祥时,已是华灯初上时分——江南人的风俗,下午“水包_皮”,澡堂子有的打发时间呢。灯下远远见到英祥,长身玉立,翩然而至,那一身细布暗花黑褂子原本普通得紧,偏生穿在他身上有模有样,衬得英姿如玉树临风。待到走近了再看,辫子结得整整齐齐,脸上积垢洗去,又被池水蒸蔚半天,肤色似乎白净了许多,浓眉秀口,一双眸子亮如晨星,竟有令人不敢逼视的飒飒英气。邵则正尚在发呆,英祥上前两步,提袍下跪行礼,又道:“大人解衣衣我,推食食我,英祥肝脑涂地无以为报!”
  邵则正赶忙扶起英祥,笑道:“果然是人要衣装佛要金!你这一来,我差点都认不出来了!”竟然不由客气起来,摊手向前,道:“家常便饭,我们小酌共叙。”
  一桌不过四人,除邵则正之外,还有两个是县衙的刑名和钱粮师爷,素来是县令最为倚重的两个人。刑名师爷姓方名鉴,字镜己;钱粮师爷恰巧姓钱,名叫慎思,字恪谨,都是绍兴人。两人很客气地与英祥见了礼,便问台甫。英祥在京时也有表字:希麟,原本是福晋生他前夜,梦见麒麟送喜的祥瑞,便取了这个彩头,又以孔子遇麟而生,获麟绝笔的典故,起了这个表字(1)。不过自小大家不是称他英大爷,就是称他英额驸,除却几个文友,从来没有称表字的习惯。此时少不得告诉众人,大家一起拱手说了好些“久仰幸会”的话。
  一道坐下喝了两杯酒,顿觉交情不同了。英祥其实是极聪慧的人,从小读书又读得透,做事又有人指点,虽则以往有些纨绔脾气,如今也消磨得差不多了,席间三言两语,觉察出这位县太爷在这个位置上蹭蹬了好些年份,却总是升迁无望,心里有些难言的郁闷。而两位师爷,管钱粮的尚觉忠厚,管刑名那位两颊无肉,眼神尖锐,语词刻薄,就显得比较厉害了。英祥今日喝了几杯好酒,不过并不敢忘记自己此时的身份,好在他的酒量尚可,邵则正都有些微醺,他已然面色如旧,清醒得很。
  终于酒足饭饱,已经陶陶然的邵则正又发了几句牢骚:“今日你和你堂客都受了些羞辱,我心里都明白。不过兰溪卢家,我一来这里,就有门子给我送‘护官符’来的,我虽是个令尹,根本不及他们家老爷子一小指头——你不在官场,不懂这些门道……”
  英祥哪还有不明白的!朝廷有人好做官,邵则正倒恰恰是个朝中无人的角色,辛辛苦苦、谨小慎微打滚这些年,依然得不到上司青睐,不过倒是如此,英祥对他放下心来,笑着劝慰:“大令放心,我吃辛苦、受折辱,已经是常事了。大令不必挂怀。”
  邵则正点点头说:“你明白道理就好。今日一见,便觉得你是个能干的人,果然不光文章写得好,看事情也通透。”他未等英祥谦虚,摆摆手说:“你不要跟我客套,我倒是今日要得你一句实话:我这里少一个书启师爷,你可愿意入我的幕下?”
  英祥急忙起身下地打千儿道:“大令抬举了!英祥何德何能,敢担当这样的重任!”
  邵则正伸手扶他起来:“实不相瞒,我这里来往文书原本都是我自己动笔写为主,那些禀帖、夹单、双红、信函 、应酬等每每写得我一个头两个大!我自己虽然也是科举出身,不过是科场侥幸而已,实在没有文字长项,县学里考核地方生童的学业,拟题、批卷等事务我也吃不消,又怕人说我不公,实实为难得紧!你若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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