枉生录-第1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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缎云头镶边的褂子,玫红绵绸的裙子,翠儿道:“真真不好意思!我不大穿旗袍花盆底,嫌不方便的。公主也只好凑合了。”冰儿道:“我也不惯穿旗袍花盆底的。你别那么客气。”其实心思也不在衣服上,赶紧地穿上了,有些偏大,又随便挽了挽头发,要见海兰察。
只见小丫头出去通报,一会儿便是海兰察橐橐有力的步伐声由远及近传来,门帘掀起处,露出他那张调皮的笑脸:“啊呀,蓬荜生辉啊!”
翠儿上去把他揪进来:“见天儿没个正经!公主,你瞧瞧,说起来是个封疆大吏,有点封疆大吏的样子么?”
“封疆大吏该有什么样子?”海兰察故意板起脸,撸了撸他那半长不长的胡须,走着戏剧里的方步上前,“是这副样子么?”
连心头焦躁的冰儿都不由一喷,笑了,翠儿边笑边点他的脑门:“现世!”然后笑吟吟道:“你们有要紧事,我到门外看看茶水。”
翠儿出去,海兰察和冰儿反倒似乎没有什么话说了,冰儿琢磨着应该怎么开口,海兰察亦如是。沉默了好一会儿,海兰察先打破了僵局:“这里的事奴才都用密折加急驿递给皇上了。明上的奏折也写好了,等皇上朱批一下来,就送上去。”
“你写的是什么?”
海兰察收敛了嬉笑的神色,认真地说:“有什么写什么,我不敢欺瞒皇上。不过皇上以前的意思,只要拿到慕容业,一概都算您的。”
“什么叫都算我的?”
“您还不明白么?皇上要让公主将功赎罪。”
这时冰儿都明白了,原来当时定刑流配,就有这个深意在。只是心里想到,她“将功赎罪”,便是慕容业“万劫不复”,心里歉疚悲哀如风起潮涌,再难平息。“我不要这个‘功’,成么?”
海兰察略迟疑一会儿,决然道:“您不要,便是便宜奴才了。”说完,故意调皮地一笑。
冰儿笑不出来,海兰察的意思她明白,慕容业是放不了的。念及此,她的眼泪便是扑簌簌地落:“冤孽!若为了这个结局,当时我何苦给自己找罪受?”
海兰察无法答话,半晌劝道:“不要多想了,现在都是定局了。”
冰儿抬泪眼看看一直垂手站在那里的海兰察,突然身子一矮跪在他面前:“海兰察!念我们曾经的交情,放过慕容业吧!我不会让你难做,你只要给我一个机会,什么都算是我做的!哪怕再在这里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一辈子,我都愿意。”
海兰察慌忙跪倒在地,连连碰了三个头道:“奴才该死!”才伸手扶起冰儿,却绝不松口,思索再三方道:“公主,海兰察是皇上的臣子!”
冰儿知道无望,跌坐在椅子上,默默垂泪,她明白海兰察,更明白乾隆。
哭了一会儿,她又想起了什么:“你好灵的耳目,你怎么知道慕容业在尚阳堡?”
海兰察本不想说,但冰儿目光逼视,他也知道就是撒谎也难轻易圆起来,心一横道:“我原来也有他的的消息,不过并不确切。他在尚阳堡,是前几天刚刚知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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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天,海兰察还在盛京驻防,那晚上,正在看师爷缮写的题本的时候,突然听到外面窸窸窣窣的声音,海兰察警觉地拔出剑,偏身开门,到外面查看,却见地上放着一张字纸,上面歪歪斜斜写着:“有要事后门求见。”海兰察胆气向来很大,也不叫人,只身佩剑就来到后门外。
后门外是黑压压的群山和丛林,海兰察细细聆听着周围的动静,忽而耳畔风声一响,他随风转身,一道黑影闪过,海兰察眼疾手快,伸手去抓,只捞到了一片衣角,海兰察冷冷道:“来的是哪位朋友?既然要见面,鬼鬼祟祟的算什么?”
来人的声音似乎隔得很远:“海将军愿意见我,是我三生有幸,不过我此番前来,是有要求,你能答应我,我再见你。”
海兰察哂道:“笑话,这样提要求的,我能答应也不答应!你爱见不见,我要回去睡觉了!”说罢,拔脚作势要走。
“你就不想拿到通缉要犯慕容业么?”
海兰察蓦地停住步子,细想想道:“是了,你就是慕容业吧,你的声音我记得很清楚。果然是三生有幸,你还对我有要求?出来吧。倒让我听听,是什么要求?”
慕容业不知什么时候远远地站在海兰察的身后,一袭黑衣,在北方微微带些凉意的夏季夜风里飘舞翻飞,看不清他的脸色,只看见黑暗中一双眸子格外闪亮,继而他脸上露出了一排白白的牙齿,他笑了:“海将军真是好胆小,怕我提非分的要求么?”
海兰察转身也笑道:“随你提什么非分的要求,今儿个你横竖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了。”
“未必。”
“试试?”
“海将军!”慕容业道,“我既然敢来盛京,就没想活着回去,只为了一个人。”
“谁?”
慕容业沉吟了一下,却道:“我也知道海将军是至情至性之人,不比那些贪婪小人。”
海兰察笑道:“抬爱!没想到你也会马屁了。”
慕容业扯起唇角一个冷笑,直接说:“三天后我要去尚阳堡,你到那里抓我,给你们公主一份功劳。”
海兰察一怔,脑子里乱乱的,他被破格提拔为盛京将军,就是有耳目报来慕容业的去向,乾隆的暗示、傅恒的明示就是让他尽量抓住慕容业,然后让功于冰儿,以名正言顺地释放冰儿,所以到盛京一年,他未敢明摆地照应冰儿,怕耳目太多,让功的事难做;将军的事务也颇繁杂,他的首要任务却是到处寻找慕容业的踪迹,此时正在焦灼之中。没想到慕容业却自己送上门来,且与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可是慕容业……他知道自己这一自首意味着什么吗?
海兰察没有说话,慕容业便有些担心了:“海将军,好歹她也与你一起行伍,这点交情没有吗?再说你让功于公主,你们皇帝自然会感激你。”
海兰察收摄精神,笑道:“不用你告诉我。老实告诉你,只要拿到你,公主十之八_九便可以回京。不过,这么做,你……你倒愿意?”
许久不听慕容业的声音,终于,他背转身体,冷冰冰道:“跟你没关系。”说完,大踏步而去,海兰察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
冰儿只觉得自己好恨慕容业,恨得想咬下他一块肉来,想当面质问他怎么不念及自己的感受,要把自己推入无情无义中去。恨意过后,是无穷无尽的伤心,她明白,慕容业不是傻,他只是爱,心疼自己在这里所遭受的一切,希望自己能过得好。可他怎么不明白自己的心意呢?难道他死了,就能换回她的好过了吗?身体好过了,心里就能好过吗?她真想见见慕容业,好好把这些问题问他,可是,却没有机会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标题很不满意,但想不到合适的……
☆、历遍磨难终赐环
海兰察听闻唐博伦要面见自己,不由咬着牙冷笑一声,才道:“传——”
唐博伦虽还着官服,但形容萎靡,原本就够瘦的一张脸,更是寡得惊人,白白的肤色也灰黄了,额头上蔟起半寸长的额发,乱蓬蓬翘着。此刻他见海兰察反而倒不卑不亢起来,打千行了庭参,也不肯长跪,立在下首,一双怨毒的眼睛就瞟了上来。
海兰察心里正是恨毒了他,又知道他必然没有好果子吃,更不必给好颜色看了,慢悠悠喝了半盏茶下肚,才冷冷打一副官腔道:“你来找我何事?”
唐博伦问:“卑职正不知犯了何等大过,海将军身边的亲卫,把我住的县衙团团围住。卑职好歹也是朝廷命官,并未被朝廷褫夺名位,不知将军何由把我像犯人一般对待?!”话说得咄咄逼人,海兰察却哪里怕他!冷冷笑道:“海某派人护卫大人,也是怕大人心生了拙念,原是一片好心。”
唐博伦愈加不忿,大声说道:“将军这样的‘关怀’,倒是卑职受不起的了!倒不知卑职因何要生‘拙念’?将军如果对卑职不满,不妨直说,卑职自甘领罚!”
海兰察倚着椅子后背,一副满不在乎、故意忽略的态度:“那日县衙里,听说大人对流配的女子有不轨之图,这可是重罪,大人不知?”
“那犯女信口雌黄、含血喷人!将军怎的就偏听偏信?就是朝廷问案,也要讲个三推六问,怎的她一个人的言辞就能当了证词?这样的罪责,卑职万不敢领!再者,就算是卑职犯了这样的过失,也当偱律法问案后才可拘拿,怎的未曾见人问案,就把卑职软禁了?”
“呵呵……”海兰察不由一笑,“唐大人莫要和海某使气!平素问案,少不得三推六问;大人既然通律法,海某倒要请教:大人问案,又为何是酷刑逼供?”
“她不说实话,我怎么动不得刑?!”
“她你就是动不得!”海兰察突然眉立,声音也高亢起来。唐博伦心里有气,但见海兰察突然这样,倒也不敢妄使,咽了口吐沫,忍了忍才说:“将军心里所想,卑职也明白了!”拂袖欲走。
“你明白个屁!”海兰察一手撑着桌案站起身,一手指了指唐博伦,“我老早告诉你,官庄里的金氏烦请照应。你以为我定然徇的是私意儿?我告诉你,照应她,依的才是公心!不过,如今你就是后悔也晚了,想要三推六问的熬审,只怕也没的机会了!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不劳有司三推六问。就算她是真想诬陷你,你也只好认了!——她是什么人?!你还敢存非分之想?!你想那事儿的时候就注定了死路一条了!”
唐博伦不由脸色发白,虽然并不完全明白,但气息上明显弱了三分,抖着声音问:“海将军,我也是朝廷命官,皇上钦点的同进士出身,吏部分发的知县!这点子过失,又是未遂,放在大清律里,左不过革职拿问。将军这一顶顶的大帽子,是要吓唬卑职么?”
“我才不吓唬你。”海兰察冷冷道,“大人趁这些日子还未革职逮问,尚是知县身份,还是寻些好吃好喝的,珍惜时光吧。”转头道:“来啊,送唐知县回去。县里的事情先都交给县丞署理。唐知县身边,时刻不许离人,丢了一根汗毛,我唯你们是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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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是最加急的驿递,从海兰察送密折至京再到乾隆朱批送回盛京,已经是半个月之后了,盛京迎来了一年中最美好的季节,六月底的熏风,中人欲醉,空气中弥漫着鲜花的香气,辽阔原野、山林,郁郁葱葱,各色野花如同缤纷的地毯一般,铺遍四野。官庄所种的麦子、高粱和大豆长势正好,绿油油的甚是喜人,且农闲之际,流人们也比往日清闲。
胡衍璧在房里缝补完两件衣服,张妈又喊她择菜,胡衍璧带着刚过了九岁生日的胡衍莹,一起到小河边择洗绿油油的青菜。“姐姐!看!鱼!”胡衍莹虽然经过不少磨砺,骨子里还是个孩子,指着河里翻腾的一片说道。胡衍璧笑道:“我们四小姐总算见着活鱼了!人说这里春夏季最丰饶不过,棒打狍子瓢舀鱼,上回县太爷生日,不就赏了我们一锅狍子肉吃,真是独有的香。”
胡衍莹已经在流口水了:“姐姐,我们再抓两条鱼打打牙祭好不好?”